暮色降临,遥远的钟声传来,整个正阳殿一片寂静,只有烛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周建业从上午跪到了晚上,又累又饿,双腿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脑子也有些迟钝了。他握了握拳头,告诫自己,再坚持一会儿,父皇的气还没消。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建业快坚持不下去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龙纹靴子,他猛地抬头,对上兴德帝冷淡的眼神。
周建业讷讷地喊道:“父皇……”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脸色也惨白惨白的,甚是可怜。
但兴德帝仍旧面无表情,背着双手,淡漠地看着他:“知道朕为何会过来吗?”
周建业轻轻摇头:“儿臣不知!”
兴德帝仍旧看着他:“穆贵妃和老三替你求情,朕念在他们母子都不追究的份上才来这一趟!”
周建业眼底的愕然一闪而逝,随即又诚惶诚恐地表示:“儿臣谢贵妃娘娘和三弟,不过这趟差事是儿臣没办好,儿臣当罚,实不敢求父皇宽恕!”
兴德帝眯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勾唇笑了:“起来吧。你们兄弟如此友爱互助,朕甚感欣慰。不过该赏的要赏,该罚的要罚,这趟差事你没办好,回京后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
听到最后一句,周建业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闭门思过三个月,岂不是说接下来三个月他都不能去吏部当差了?他才在吏部稍稍站稳脚跟,骤然缺席如此长时间,前面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闭门思过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对他而言,比万永淳的罚俸一年,比在正阳殿从早跪到晚严重多了!
温谊之死,虽说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可怎么也越不过万永淳这个刑部尚书才对,他的责任很小,处罚却比万永淳严重。莫非……父皇是怀疑上了他?这是给他的警告?
周建业心脏咚咚咚地差点快跳出来了,浑身发软,腿一歪,直接扑在了地上。
好在他跪了很久,大家都以为他是腿跪麻了,没有怀疑别的。孙承罡看了一眼兴德帝的脸色,然后笑呵呵地跑过去将周建业扶了起来:“二皇子殿下,您慢点!”
周建业在孙承罡的搀扶下,站稳后,连忙恭敬地说:“儿臣遵旨!”
兴德帝看了他一眼,摆手:“回去吧!”
周建业谢了恩,忐忑地出正阳殿。
他一走,正阳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忽地,兴德帝望着殿外漆黑的夜空开了口:“你觉得老二怎么样?”
孙承罡下意识地在殿内找了一圈,见只有他一人,才确认陛下是在问他。
他心里有些打鼓。旁的不说,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陛下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到一二,如今陛下竟问他,这是什么何意?
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孙承罡自然不敢揣摩圣心,规规矩矩地说出一个绝不会错的答案:“回陛下,二皇子殿下宅心仁厚,谦虚和善,友爱兄弟,在吏部当差这几年,也颇得几位大人的赞誉。”
兴德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放过了他:“还差得远!”
狠是够狠,早早就知道布下棋子,但就是太着急了,做事不够缜密严谨。也就是护国公这次没来,否则,想将这桩案子如此草草了结,定然不可能。
孙承罡不敢接话,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兴德帝见他乖觉,没有为难他,话锋忽地一转道:“今年老三受伤,这秋狝着实没什么意思。传旨下去,三日后回京!”
***
周建业勉强走出正阳殿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两条腿每走一步便传来钻心的痛,痛得他身体一歪往地上栽去。还是守在外面的隋六机灵,见他出来,赶紧上前扶住了他,又叫来侍卫一起才把他送上马车:“殿下,让奴才看看您的腿!”
隋六卷起周建业的裤腿就吓了一跳。
二皇子殿下的两只膝盖红红的,肿得老高,恐怕好些时日都不能走路。他心疼不已,低声道:“陛下这也太狠心了!”
他家殿下足足在正阳殿跪了快五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
周建业睨了他一眼:“注意你的嘴!”
隋六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奴才再也不敢了,殿下这伤得赶紧治,奴才吩咐人去请太医。”
等他们赶回寝宫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等着了。
周建业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不过到底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上了药,养一阵子便好了。
等包扎好伤口,太医离去后,隋六也得了消息,跑进来,对周建业低语道:“殿下,陛下让三皇子回京后到大理寺当差。”
周建业一把拍在软榻的扶手上,恨恨地说:“倒让他捡了个便宜!”
而且父皇到底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怀疑他了,却又没追究,只是不轻不重地惩罚了他一顿就将此事给揭过了。说偏心他呢,可又给老三安排了事,似乎有扶持老三的打算。
只能说帝王心思深不可测,他以后需心小谨慎。
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不满,周建业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隋六连忙小声说:“三皇子那边拿了刑部的名单,在对温谊自尽那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