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霁用小脸蹭着娘亲柔软馨香的头发,心里却道:娘亲,太后算什么,将来我必让四海宾服,必让娘亲成为古往今来最尊贵的人。我要把这天下最好的,献给娘亲。
他知道娘亲一辈子都想找个地方躺平,可娘亲偏偏一生都没有躺下的机会。
他低声叫着:“娘亲。”
娘亲,别伤心。
娘亲,别怕。
娘亲,霁儿在呢。
六年后,建曌十六年的初冬
大觉寺后山上猎猎的风吹动大觉寺后山的一树树火红枫树,吹动立在山间女子雪白披风上的绒毛,她看着满山的枫叶哗哗坠落。
“今年这最后一场枫叶,咱们也算看到了。”她轻声道。
如意轻声应是,“奴才已经把娘娘挑的那片收好了。”可惜,娘娘年年挑选的一片枫叶,再也送不出去了。如意那日看到翻看旧书的娘娘发现当年那片一碰就碎的枫叶,娘娘脸上的表情明明平静,却让人看得想哭,娘娘说:“那时候,我让他受了多少委屈啊。”他那样的人,即使受了委屈,也从来不会说。
“娘娘,风大了,咱们回吧。”
谢嘉仪点头,登车离开了大觉寺。行到京城街头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嘈杂呼喊声,如意靠近窗口道:“无事,不过一个偷包子的小贼。”
谢嘉仪突然掀帘而出:“如意,让我去追!”这次她一定要追上他!
仿佛冥冥中,小贼依然逃到了富安坊,依然选择了那堵墙,可惜这次滑落下来的是这个小贼。谢嘉仪看到当年那块凸起,碰破了小贼的鼻子,鼻血流了出来,这个才十几岁的孩子不过拿手一抹,“技不如人,我跟你见官就是了。”
这孩子自暴自弃往墙根一坐,仰着头希望止住鼻血。
“你伸手按压一下,很快就好。”谢嘉仪看着小孩,轻声道,有风过,吹落槐树最后的枯叶。
看着不知所措的孩子,她上前探身以帕覆孩子眼下,准确按压住了那个穴位。
鼻血止住了。
身后如意已经带着顺天府的人来了,这孩子看到居然连府尹都来了,他只是偷了两个包子啊!早就看出来这女子贵不可言,可此刻却明白眼前人身份只怕比他能想象的还要贵重。
他愣了。
谢嘉仪却道:“大人,打他手板,给他银子,让他去谋一个生路吧。”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偷了两个包子。
说完就带人走了。
顺天府尹带人恭送凤驾。
这孩子这才敢喘气问道:“官老爷,这是——”
“你走了福运了!祖坟冒了青烟,这是咱们大胤的皇后娘娘!”
孩子眼睛一亮:“大人,这就是坤仪郡主!”坤仪郡主的故事,不管是南方河道,还是北方谢家军,是对抗荧惑灾星,还是砍贪官诛贼将,大胤百姓都是耳熟能详。
“可不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
这毕竟是娘娘注意到的人,府尹打量眼前人:“娘娘既然要给你生路,你想做什么?本官送你去,给你活路!”
“大人,我想去投军,去北地谢家军!”
二十年后,北地将出现新的战神。但这都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此时那位战神还不过是一个靠着偷两个包子才能活下来的小贼。
此时的皇宫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都站在城楼上往回宫的路上眺望。
往日这时候该是太子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可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太子也见不到皇后娘娘。这天的母后,不想见任何人,连他都会让娘亲觉得碍眼。十二岁的徐承霁青竹一样,见人未语三分笑,经常笑眯眯听人说话,让人以为这是个脾气很好的殿下。殿下总能发现下头人的闪光点,那赏识的笑恨不得让下头人立即粉身以报。
每年这时候想到在母后面前自己也有碍眼的时候,徐承霁总是心里有些难受。所以他总会来城楼,他知道陛下在这里,而陛下对今日的母后来说,是更碍眼的存在。看到比自己还碍眼的陛下,徐承霁那颗有些难受的心就好受多了。
太子行过礼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立在城楼。
两代帝王,无声立在皇城高处。
等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