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然道:“我是再也不会做太子妃了。”
一句话让徐士行扣紧了坐辇扶手,又慢慢松开。
他最后看了谢嘉仪一眼,转身大踏步去了。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太子已经在雨中行出了好多距离,高升踹了呆愣的侍卫一脚,尖声道:“还不跟上!”看着前方夜雨中的主子,急得喊声都破音了。
等这边给太子撑上伞,太子身上已经湿透,他骤然停了步子,朝身后看去。高升也悄悄抹着脸上雨水朝郡主方向看去,却见郡主一行已经启程朝着郡主府的方向去了,没一会儿一行灯笼就远了。
先是被夜雨朦胧,后来就渐渐消失在夜色风雨中。
高升能感觉到太子身上迸发出的冷意,那句劝说主子赶紧回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所有人都湿淋淋陪着太子在雨中站着,直到郡主那行人彻底消失在黑暗中。整个京城都被大雨笼罩,四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眼见着冷风挟雨扑来,急得高升团团转,但他伺候太子日子久了,自然知道太子面色愈淡,怒气愈盛。一般这种时候,除了坤仪郡主,谁敢多说一句。
想到坤仪郡主,高升作为奴才都觉得寒心,更不要说太子了。两人从六岁相伴一路走来,郡主总是亲亲热热,从多大点起就要做太子妃,说得太子也上了心,一心一意只当她是自己的太子妃。怎么一转眼说不想就不想了,就是再冷心冷肺的人都得被晃着,更不要说跟郡主可以算是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太子爷。
又一阵风雨扑来,太子闭了闭眼,任由一滴雨水顺着睫毛低落,顺着脸庞滑落。他再睁眼,眸中净是森森寒意,冷声道:“起驾,回宫。”
至此,一行人才再次启程。
谢嘉仪到府,陈嬷嬷就带着人抱着巾帕热水姜汤拥了上来,压着郡主热热喝了一碗姜汤,又速速令她洗了个热水澡,捧上热汤盯着郡主又喝了,陈嬷嬷才勉强放下些心。
看着屋外电闪雷鸣,让人把郡主府到处都点起烛火,一片灯火辉煌,如同白日一样。郡主歇息的内寝,更是一溜灯烛,一点暗处都不留。
有下头新来的丫头看着内寝亮堂的样子忍不住问采星:“采星姐姐,这样亮,郡主怎么歇得好?”采星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道:“雷雨天,必得这么亮,以后你就知道了。”小丫头也是怕雷雨的,但却也弄不懂郡主何以怕到这个地步。
陈嬷嬷平时是不陪夜的,她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也熬不住。但是这样日子,她却还是在里面陪着她的小郡主。
看着坐在一片堂皇灯光中的郡主呆呆的样子,陈嬷嬷就心里酸痛。想到那日的肃城,想到当时她跟着人走进一片死寂的城池,看到自家小主子走出来的样子,即使时隔十多年,她的一颗心还是痛成一团。
“嬷嬷,我想家了。”谢嘉仪抱着膝盖,呆呆说道。
陈嬷嬷眼睛一热,泪就下来了。
郡主,是早就没有家了的。那年她才五岁,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本以为东宫就是以后的归处,现在看来郡主是真的打定主意绝不会做这太子妃了。初初听到合欢之事,陈嬷嬷真是又痛又怕,这段日子悄悄请了多少民间神医,她终于死心:郡主体寒,孕育子嗣不易。虽然没人能摸出郡主体内合欢,但不少神医都能看出郡主身体必有端倪。
陈嬷嬷生嚼了德妃的心都有。但是,郡主说得对,她们什么都不能做。德妃是毒蛇,贤妃更是狼子野心的笑面虎,两人不过是竹叶青和矛头蝮的区别,哪个得势,郡主都是她们的眼中刺。至少太子还是比其他皇子好些。
想到这里陈嬷嬷心更寒了,元和帝这一支.....最是出阴郁狠厉之人,甚至有人悄悄说最是出疯子。这也是当时太.祖皇帝战场失了早早立下的太子,面对外敌内乱选择传位给已经成人的元和帝,但同时又立下才两岁的闵怀太子的原因之一,让元和帝这个做叔叔的将来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而是传给侄子闵怀太子,明智如太.祖,怎能不知其中变数,却还是这样做了。
他种种措施都是为了制约元和帝,保障帝位再次回到闵怀太子这边。他给闵怀太子留了种种后手,顾命老臣还有太后,宫内宫外,无不知道元和帝的帝位是要传给侄子闵怀太子的,闵怀太子才是正统。
太.祖手段老辣周全,即使是后来大权在握的元和帝也动摇不了满朝上下以及天下人根深蒂固的信念,一年又一年,再加上闵怀太子果然聪敏温和,有仁君之风,他甚至不用笼络,举动之间就最是得人心。但奈何,十九年前闵怀太子满门死了个干净。
陈嬷嬷冷笑,元和帝和他的儿孙们一个比一个阴狠啊。眼见着陛下的几个儿子,只怕只有太子还好些,没有染上血脉里藏着的阴狠和疯劲儿,现在剩下的那两个.....跟太子斗得乌眼鸡一样,只怕四皇子要是真的上位,别说郡主,天下就没有好过的人。太子好歹心中还有条线,四皇子.....陈嬷嬷忍不住摇头。
所以即便恨极,德妃却一点动不得。
陛下的身子骨真的不好啊,陈嬷嬷是日日揪心,只怕哪里起了风浪,陛下撑不住就去了。到时候,郡主还能靠谁?她想劝着郡主,即使不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