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开口,手扶在额上,腕上的青筋都狰狞了出来,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此时此刻终于真正有了快三十岁的男人观感。
“对不起。”她说。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好像被定在那里的一座冰山,她顶着严寒向他靠近,生怕他忽然像被撞的冰山一样,沉入海底。
她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后悔了自己说的话,刀是会伤人的,但是语言的锋芒远胜于铁刀刚刃,他们都很了解彼此,以至于知道对方的痛点在哪,哪怕原本的出口目的并非是想伤害对方,而是相反,可就是因为在乎反而变成了严厉的攻击。
她哽咽了一下,从他的身后伸手抱住了他。他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可到底还是没有挣脱她。
“……废物那种想法,我从来没有过。”
他轻轻地说:“你愿意相信我吗?莲衣。”
“我相信的。”
“我不是觉得你派不上用场,但实在没有必要再就入这场浑水里了。”
他的手往下移,准确地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妹妹没有跟平时一样挣扎松开,静静地把额头抵上了他的背。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共鸣,微微的震颤顺着皮肤刺的人有几分酥痒感。
“……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她说。
想帮大家的忙而已,只是想帮他的忙而已,可却还是被拒绝了,哪怕知道原因,心里还是有点不服,她在这个世界曾经那么重视的人都否认了她的想法,就算对方本意是好意,这还是难免让人生出了自己是累赘的这种感觉。
“我知道。”
他的声音重新放缓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温和,可是这意味着他们重新回到了平等的、不再竖起浑身的尖刺对峙的时候,哪怕他们已经不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人都默契地在这种时候忘记了这一点。
“我只是有点伤心。”
“嗯。”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还说出那种话。”
“是啊,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他说,“还在五条家的那个时候,我把你弄丢了一次,那么一场大火,烧了好久好久,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来,我在废墟里找了好长时间,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些人一直在烦我,说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就行了……啊,让人真的很烦躁,干脆把他们全都杀了就好了。”
这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妹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五条悟低下头笑了笑,顺着她的手反手拥过她。
“后来好不容易再见到,说实话,一开始确实有祓除之类的想法——但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完全没有想过嘛,咒灵都是坏的啊,不过后来还是私心占了上风,和夜蛾立下契约那个时候我想,算了,大不了我死后拉着你一起下地狱,要么你拉我一起下地狱也好。”
“可是,那天我杀了你,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和我两个,你慢慢消失掉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那是第二回。”他说,“莲,我也是人啊,心脏也是血肉做的,受伤也会感到疼痛,会流血的。”
***
隔了这么多年再次光顾五条家本宅,妹妹的感想是没有感想,外面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更改,而这里好像始终都活在旧日里,一砖一瓦一石一墙都和过去无有二样,连同其他几个低级咒术师,都被安置在这里。她的待遇要更特殊一些,住在了主宅的主间——当然也就是五条悟的起居室之一。
作为从出生开始就不停的接受刺杀的神子,从小到大最重要也是最经得起考验的地方,就是居住环境的安保。
当然除了安保以外其他服务也是相当到位,毕竟真的论起享受,比起资-本-主义更会享受的当然是万恶的封建-主义。本家宅里分配服侍的人相当殷勤,那个态度几乎让人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似乎这些人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女主人。
……但这种情况是不会成立的。
这和任何人的感情都没有关系,她再眷恋游戏,但是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不再像以前那么激烈,可能等到最近的灾难结束后,安安静静地找个地方,迅速脱离游戏。
如果游戏里的世界还在运行,那么其他人必然会感到难过。
她想到了这个难以避免的问题,于是要了纸笔,以平和的方式,假装自己已经决定了,做一个漫长的、放松心情的全球环游来摆脱近期发生的糟糕的事情。
以往觉得咸鱼生活是很美好的,有吃有喝有玩,但这样的日子过得长久了又难免有点笼中鸟的味道,她偶尔也会去找找其他人说说话,五条悟很少会来,从他日益匆忙的行程上就可以看得出形势不容乐观。
如他所言,特意跑来刺杀的人已经过了好几波,本家宅的防御成功卫冕了那些攻击,不过还是有好几处需要重新修筑,甚至还有人主动跑过来请求她的意见,问新建的房屋想要什么样的风格。
……她怎么知道?
而且这个也不该问她,五条悟知道了之后倒是没说什么,又电话里让人准备了一堆的杂志读物刊物给她打发时间。
近期的纸质媒体都在桌上,花花绿绿的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