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灯泠任由他给自己擦着脸, 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他,觉得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就把怀里那个小鸡布偶递过去, 让薄朔雪抱着。
她很宝贝这个玩偶,方才五皇子要来拿, 她才急得咬了对方一口, 但现在递给薄朔雪,却很大方。
薄朔雪接过布偶,左右翻看了一下。
“颜色不亮了, 明天给你做个新的。”
“不要。”郁灯泠把小鸡抢回来, 牢牢抱在怀里。
她有些恋旧, 对用惯了的东西尤其看重, 轻易不能换她的,即便这个布偶是薄朔雪亲手做的,但已经给她了, 陪她睡了那么多午觉, 薄朔雪对这只小鸡就再没有处决权。
薄朔雪给了郁灯泠一颗珠子, 那珠子拿到眼前,就能把面前的东西放大数倍, 不用低头就能把叶片上的脉络看得无比清晰, 郁灯泠觉得新奇, 拿着跑出去看了好一会儿蚂蚁, 回来时就听见薄朔雪对着她宫里的奴才训话。
薄朔雪把方才五皇子来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 又责问平日里负责守在公主身边的几个婢女为何不上前拦住五皇子, 连嬷嬷也被训斥了一通。
这宫里只有一个主子,就是郁灯泠,郁灯泠年纪小, 又没人教过,从不懂得训管宫仆,因此这些仆婢还是第一回在这宫里被正正经经地训话。
即便薄小公子只是个外来的客人,但身份尊贵,于他们也算得上半个主子,因此所有训斥都得老老实实听着。
斥责完了,薄朔雪又列了几条规矩,宫中下人不敢反驳,面上都乖顺地福身应诺,薄朔雪再警告过要宫仆们护好小公主,这才让他们走了。
郁灯泠刚好听到他最后几句话,小小少年声音威严,又不失柔和的力道,周身仿佛蕴着一层神光,与平时陪着她疯玩的玩伴很不一样。
郁灯泠趴在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悄悄看他。
没一会儿就被薄朔雪发现了,笑问她说:“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郁灯泠踌躇了一会儿,迈着小步子挪了进去。
薄朔雪见她这样似是有些羞赧的姿态,心中痒痒的。
忍不住一边看着她慢慢走近,一边低声问:“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郁灯泠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着,抱着自己的布偶,犹犹豫豫地靠近。
走到近前,忽然伸出双手抱住了薄朔雪的腰。
薄朔雪胸腔被她软软地撞了一下,心飞速地跳起来。
下一刻,郁灯泠忽然出声,抱着他清脆响亮地喊了一声:“娘亲!”
喊完就撒开手欢快地跑了出去。
薄朔雪激动的心跳瞬间停止了。
他面无表情:“……”
郁灯泠初次有了亲密的玩伴,正是有些认知失调的时候,好几次胡乱喊他。
有一次在外面玩累了,林子静悄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穿梭而下,周遭只有暖暖的松针香气和清凉的风,树叶偶尔哗啦啦地翻动,郁灯泠趴在薄朔雪腿上睡着了。醒来时她半梦半醒地揉着眼睛,跟薄朔雪说话时总喊他“小黄、小黄”,可小黄是她那只□□小鸡布偶的名字。
还有时候会跟着旁人叫他薄小公子,或者喊错成小薄子,混着来,都不是稀奇事,但还是第一次喊他娘……
薄朔雪无奈地抵着额头摇了摇脑袋,双手负在背后,慢悠悠迈过门槛。
目光先找到蹲在湖边树下的小公主,再慢悠悠地踱过去找她。
跟她说了几句话,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蹲下来捡一根木枝和她一起戳泥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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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季的时候,泠公主病了一次。
她本就脾胃偏弱,冷气一灌进来,就开始打嗝,没了食欲,提气不畅,夜间睡觉也睡不沉,拖了两天,就转成了风寒烧热。
人一烧起来,是最难受的了,浑身哪儿哪儿都疼,窗外正下着雨,雨丝飘起来,凉丝丝地贴在肌肤上,也像是针扎一样疼。
郁灯泠不舒服得紧,蜷缩在床榻上呜呜低声哭,嬷嬷怎么哄劝也没有用,泠公主闭着眼,泪水热热地从眼缝里流了满脸,长而翘的睫毛被打湿了粘在脸颊上,哭着喊薄朔雪的名字。
嬷嬷想把她扶起来,她不要嬷嬷的手,一边推一边喊薄朔雪,只要薄朔雪。
等天光亮起,宫门开了,宫人慌忙跑出去请薄小公子,薄朔雪披风带雨地进了宫,小脸满是严肃,大步走过去握住泠公主的手。
泠公主分明没有睁着眼,却也像是能认得人,被握住手后哭声就小了些,半晌才抽着哭嗝慢慢颤动着眼睫睁开,湿哒哒的圆眼睛盯了一眼人,就又咧开嘴,但这次只哭了两声,就变成了哼哼唧唧,不吵不闹了。
薄朔雪给她擦脸,郁灯泠哭了太久,眼皮脸皮都好像被泪水浸得薄了几分,一碰就疼。
薄朔雪用最软的丝帕沾了热水,在手上拧干了,轻轻地擦拭,泠公主还是嘟着嘴喃喃:“痛。”
薄朔雪眨了眨眼,心里软成一片,手上动作更轻,泠公主又说:“痛痛。”
两个叠字叫薄朔雪心里像藏了只兔子蹦来跳去,简直拿这生着病还撒娇卖乖的人没办法,目光忍不住在泠公主软乎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