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见义家住在村子的中心位置,可能他家是较早迁到此地的原因,院子在山村里算是最宽阔的,村里首富石老头都比不上。崭新的大门刷上了新漆,人照在上面可以看得清眉毛。因前年门口的洋槐树倒下,木头没处卖,梁见义和哥哥梁见礼手上碰巧会些木工活,索性哥俩动手做了两扇大门,买了新漆漆上。加上院内三处房子新换了茅草,从远处看虽谈不上富丽堂皇,倒也是美观大气。若不熟悉他家情况的人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大户人家,只有熟人才知道这个家是穷到骨子里了。
推开院门能看到空荡荡的院子,三处房间的房门破烂不堪,与新漆显得格格不入。这一切都是梁见礼的主意,他长子梁贤成今年12岁了,就快能说媳妇儿了,正要靠这门脸儿撑个门面呢。
堂屋三间正对着大门,中堂摆放一张桌子,平时一家人吃饭就在这里。进门右手边为卧室,自梁老汉病死之后,老太太梁宋氏便一人住在这里。左手边是杂物间,农具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均堆放在里,如今里面有十几口袋麦子,这是今年新下的收成。东屋也有三间,除一间做了厨房外,另两间住着老大梁见礼、媳妇李氏,以及他的两个小子贤成和贤安。西屋两间,本来喂着一头驴,梁老汉生病后把驴卖了钱抓药后这两间房也就空着了,见义娶媳妇陈秀荣时正好收拾出来刷了层泥做了婚房。再后来生了花妮儿,五天前二女儿也出生了。
梁见义结婚后兄弟俩本来是要分家的,因分家必须亲娘舅主持,兄弟俩还专门去姥娘家去请舅舅。他们本来有两个舅舅,二舅多年前就没了踪影,听人说参加了义和团,被洋枪打成了筛子。但谁也没见过,总之杳无音讯。哥俩到大舅家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大舅见到俩外甥也是高兴,拉着哥俩喝了很多酒,睡着之后就再没醒来。说好的请大舅来主持分家结果成了吊丧,回家后梁宋氏哭着把兄弟俩好一顿打骂,如果不是这档子破事儿自己的哥哥也不会喝酒喝死。于是一直到现在一家老少九口人一起住在这大院子里。
梁见义径直走进了大门:“娘,我回来了!”说罢把门栓叉好就钻进了西屋。他路上已经想好了:去他娘的吧!哪个冤种才花三四毛钱买俩破碗呢。所以现在他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刚出生的二女儿,早把范大昌的话抛在了门外。
“爹爹,你可回来了。”他前脚刚一进门,花妮儿就从里屋冲了出来,两臂一张抱住了他的大腿。梁见义把她抱在怀中用胡须往脸蛋儿上扎了又扎,直疼得花妮儿往后躲闪。
“爹爹,我们都吃完饭了,奶奶说我们先吃吧,堂屋里留着饭呢,你回来了就可以去吃了。”说完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转身跑上了床,趴在床边继续道:“娘也吃过了,我给端过来的,妹妹也吃过了,你看她都睡着了。”
梁见义把锄头放在门后,打打身子上的土后走到床边。“说了多少次你也不听,锄头放在门外就是,那么大的院子哪里放不得,非要拿到屋里。花妮儿一天天淘得没一会老实,碰到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秀荣瞪了他一眼,但并没有生气,又转过头去看着熟睡的二女儿,满脸的笑意。
“嘿嘿,下次注意。”梁见义傻笑一声,并不在意,弯下腰用手指在二女儿脸上轻刮一下,说道:“没念过书就是吃亏。今天我想了一下午,还是没有给她想出来一个好名字。”
“滚一边去,洗手了吗就碰。”陈秀荣慌忙一巴掌打到他的手上,大概又怕惊醒了孩子,低声道:“还起啥名,下午听大嫂跟娘在外面说话,老太太说就叫二丫头得了,好记,叫其他名字记不住哩。”
“二子回来了吗?快来吃饭。”“哎,来了”梁见义刚想说话,听到堂屋里老娘的声音,慌忙答应了一声,给媳妇使了个眼色,匆匆出了房门。
“天天的非得等到天黑才吃饭,不熬油吗?我可听你六婶子说了,范瘸子心黑着呢,他卖的灯油比镇上一斤贵了五分钱。”没进门就听见梁宋氏在里屋嚷嚷着,大概是已经睡下了,声音有些沙哑。
“是哩娘,我以后早回来。今天我把山上的地整得了,等一下雨就能种棒子了,我看了地肥着哩,八成能有个好收成。等秋天收得了棒子,换点花布给花妮儿做件衣裳,孩子……”
“丫头片子做什么衣裳哩,早晚嫁人,赔钱的货,咳咳咳……听老大家的说,你在给二丫头起名字哩。你看庄户人家谁家的女子有名字呢,我、你大嫂,哪个有名字。”
“可不,你媳妇就是有名字哩,能顶什么用,肚子不争气啊,一个两个的都是丫头,大丫头叫个花妮儿,叫着就别扭。得,是,你媳妇有文化,我也不管,我也不问,你们爱折腾就折腾去吧,我两眼一闭就清净了……”
梁见义已经习惯了似的,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快速吸溜着碗里的稀饭。菜也没吃,就着稀饭噎了俩棒子面饼,把碗筷往盆里一放,端着就要逃出去。
“兄弟吃罢了?放那我来洗吧,这哪是男人该干的活。”李氏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像是来劝似的,将将在门口碰到了梁见义,不容分说从他手上夺下盆子,来到门外水缸边熟练地舀水刷碗。
“秀荣真是好福气,嫁了个男人知道疼人。哪像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