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丞相这才离开，不过在走之前忍不住又念叨了两句，让小皇帝注意自己的言行。

小皇帝有些郁闷，转头对秦妩道：“他本是来教训你的，最后却又说到了我的身上。”

不，本来就是来教训他的，只不过他不好让皇帝太难看，只能借着骂她来教训小皇帝。

“你太过心急了些。”小皇帝道，“便是你不能忍受有人看不起女子，也不至于就要求朝廷来顾励女子读书，这件事恐怕不成。”

秦妩轻笑道：“皇上，我本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成功。这世上最难改变的，不是河山不是沧海，而是人们心中的认知和偏见。我那番话，只是想要在丞相他们心里种下这样一个念头，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们能想一想，将来要推动这件事才更容易些。”

“要推动什么？”

小皇帝很快知道了。

秦妩已经将建议重启医署的论文写完了。

没错，就是论文，她本来是想模仿从小皇帝处看到的那些朝臣写的折子来写的，但是后来发现，那些遣词造句的方法她实在无法运用自如。最后决定还是使用自己最为熟悉的论文。

通过查询各方资料，秦妩详细对比了医署成立前后以及本朝取消医署之后的情况。从普通民众的死亡和地方上疫病的爆发次数、还有新生儿生活率、医术的发展等各个方面说明了医署重启的必要性。

在论文的末尾，她简略的概述了一下女子学医的重要性，建议若是能够重启医署，那最好是一起推进女子读书学医。

小皇帝看的很快：“你写的很是详细。”

“因为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秦妩道，“我没想到这个时候的记录如此具体。”

本以为以这个时候的通讯效率，能有个大概数字已经不错了。谁知她竟然找到了之前医署中各地送上来的数据，上面详细的记载了每年的就诊人数，家中情况，患病原因等，数字具体到个位上。

小皇帝转头吩咐得顺：“去请大长公主来。”

“是。”

他敲了敲桌面，道：“其实重启医署，你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之前便有人提到过。”

只是没有她这么具体，连医署的投入和回报都给详细的估算了出来。

大长公主来的很快。

“姑母。”小皇帝仰头笑道，“姑母是正要进宫吗？”

“对。”大长公主看了一眼秦妩，“先前刺杀秦妩的人已经审讯完毕，我是来问你的意见的。”

小皇帝拧眉：“刺杀？”

他瞪着秦妩：“有人刺杀你？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什么大事。”秦妩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吗？大长公主安排的人很好，我没有受伤。”

是早就预料到的，秦妩会整日里跟在他身边，就是为了试试看能否引诱出背后之人。

但真的听到她被人刺杀，小皇帝的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尤其是听说她真的被人刺杀，却未曾告知自己的时候，小皇帝心里更加不痛快！

大长公主快速皱了皱眉，笑道：“皇上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小皇帝压下心中的异样，将秦妩的论文递给大长公主：“这是她写好的东西，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要拿给姑母看一看。”

大长公主接过去快速翻阅了一遍，忍不住点点头：“写的不错。”

秦妩双眼闪亮：“皇上和大长公主觉得可行？”

大长公主放下论文，道：“当年父亲会取消医署，除了因为当时治安混乱，医署里龙蛇混杂，惹起了下面的人不满的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连年征战，造成了大量的普通平民失去家园和土地，成为流民。为了不被交战的军队抓去做壮丁，他们想方设法的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又要活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依附当地比较大的势力，或是富商，或是声望比较隆重的乡绅。许多人自愿成为他们的隐奴，以便获得他们的庇护活命。

所谓隐奴，便是在官府里没有身份、没有记载的流民和那些富户签订了奴隶契约，为他们种地，供他们驱使。

后来大禹建国，重新建立户籍，丈量土地，给人分田地，但这些隐奴却一直没有入户，依然留在这些人手里。

他们多是被富户恐吓威胁，这些人对待隐奴的方式也是毫不留情，当做牛马来使，但给的报酬却只能填饱肚子。

而医署治病比外面的医馆便宜，但需要登记病人的户籍。

像这种隐户来看病，医馆会先把他们送到官府登记入户，然后才治病。

一旦入户便要缴纳赋税，官府也会分配土地，这便触动了那些富户和势力的利益，免费的劳力没了，他们自然不愿意。

当时初建朝，朝廷对地方的控制远没有这么强，又不想这些人闹起来。那起错药案发生后，便先将计就计的将医署给撤销了，当年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人背后和那些富户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医署利国利民，当时皇帝便已经打算好，先撤销几年，等朝廷派去的官员对地方的掌控足够强了，再重新开办。

就是没想到他没等到那个时候，就先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