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五十两,只要你陪他睡一晚。你一听就生气了,竟然把那锭银子生生砸在客人的头上。当时席上还有梦梁和苏子呢,都被吓坏了。你还对着客人振振有词说,我只喜欢唱曲扮戏,其他一概不喜欢!哎哟,大家学着你那倔强的模样,都笑了好几天呢。”
祸娘一谈起,芦嫦娥也不好意思笑了,“那时候我少不更事,所以性子有点······”
“不,这不是什么少不更事。人啊,不是说妥协就是经事了,就是成熟了,那只不过是懦弱的谎言。你在寮里一直保持着清白之身,就是给了那些无耻的男人一个何其响亮的耳光。你让他们知道了,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是势利的,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是没有追求的。”
“姐姐,你这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是啊,你是了不起。”祸娘心头一酸,眼眶泛红,“对于我们来说,你是太了不起了。”
她忙站起来,擦了擦眼睛,不让芦嫦娥看到自己的泪光。
她重新坐下来时,从匣子里头拿出一叠票子,放在了芦嫦娥面前。
芦嫦娥看着这沓厚厚的银票,心下吃惊。
“姐姐,这是······”
“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祸娘离了桌子,去架子上寻着什么东西,手捏着又走了回来。
她将一个物件放在那沓银票上,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就当是遣散费。”
芦嫦娥拎起那物件,细细一看,是一个精致温润的蓝田玉苍玉琯。
“姐姐,您······”看着这眼前的票子古玉,芦嫦娥终于嗅到了一丝别离的味道。她使劲地摇摇头,含着泪,将玉琯和银票全都推至祸娘面前,“不姐姐,我不要这些东西!我不要!”
“傻孩子啊,我不单单给你的,其他姐妹都会有。而且啊,你是最后一个拿的。”
“我是最后一个拿的?”
“对。苏子,是第一个离开祸水轩的。翎君是第二个离开的。”
“她们去了哪里?去别的寮了?”
“当然不是。苏子去了公羊家,翎君去了易家,都是一个好归宿。”
其实对于琴苏子,祸娘并没有明明白白讲清楚去留。她只是让琴苏子待在国学府好好读书,平常就住在公羊家方便点;而琴苏子的卖身契,祸娘早已拱手相送。是去是留,全凭琴苏子自己一人决断了。
为何这么做?祸娘只是想,既然是别离,那就干脆果断点吧。
但对于眼前这年龄最小的妹妹,她做不到如此决绝。而且,她总归有点担心,想嘱咐一些事情。
祸娘拿来一个小福袋,将银票折叠好,塞了进去;又将玉琯轻扔进去,再拉紧口子,“这里啊,票子一共有四千五百两,往后好好照顾自己。那古玉你先留着,着急用钱的时候就卖了,应该能卖上三千多两,少于两千两的价千万不要卖。”
“姐姐,您这是干什么?”芦嫦娥又落泪了,哽咽道,“难道,难道你要所有人都离开祸水轩?祸水轩真的要散了?”
“祸水轩不会散的。”祸娘安慰道,“有些倌人与我生疏的,只是来寮里做露水生意的,我是不会理她的。有些姐妹想继续赚身子钱,那也是随其所愿。所以,这里还会有人,有人就有寮子。或许以后寮里换了东家,换了一批倌人,甚至是改了名字,但这地头还在这,我们的祸水轩还是祸水轩。”
“可这也太突然了!经营得好好的,外头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怎么就遣散人了呢?”
“不,大祸将至了。”祸娘郑重其事道,“所以我还得告诉你,如果广陵府那边没什么事,你就赶紧离开蜀山吧。”
“大祸将至······”
芦嫦娥那淡淡的笼烟眉簇成一个小八字,直让祸娘心生怜爱。
“你就别想了。世间诸事,不是你我能去决定的。”祸娘左右两指轻轻捋着芦嫦娥的淡眉,“听姐姐的话,有机会的话赶紧离开蜀山。”
芦嫦娥马上摇摇头,语气坚定道,“不,我不离开。我会好好呆在广陵府的。”
“为什么?”看到芦嫦娥如此果断,祸娘有点意外,“你是没有地方去吗?还是说钱不够······”
“不,都不是。”芦嫦娥一时破涕为笑,“因为商公子还在这里啊。”
祸娘恍然一悟,有点哭笑不得。
“你啊,真的那么喜欢商牧之吗?”
“嗯。”
“妹妹,你可别怪姐姐打击你。”祸娘劝道,“这男人的心都像那乌鸦,黑的。你待商公子如此,万一商公子弃你而去怎么办?商家不接受你怎么办?”
芦嫦娥淡淡一笑,“姐姐,喜欢一个人,是要向那个人索求什么吗?”
祸娘一怔,“自然不是。”
“那便是了。若爱一个人还要计量得失利害,那还能是爱吗?我喜欢商公子,我爱商公子,这便够了。”
“唉你这个孩子真······”
祸娘本来想说“真傻真天真”,但看着芦嫦娥一脸的坦荡,欲言又止。
旁人面对死心塌地的爱情,总是嗤之以鼻,但却不敢直言这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