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母亲,手撑着冰冷地面,继续朝着上首的二人磕头,“求舅舅答应眉儿一回……”
危母眼中满是不舍,望向上首的人:“兄长,眉儿的父亲去得早,是我一人带大的,她从小格外懂事听话,寄住在裴家亦从不惹是生非。还望兄长便开恩,让眉眉去见燕王一面,了却了两个孩子最后的心愿。”
危母哽咽不绝,泣声哀哀,孤儿寡母跪在大堂中央,身后是深沉的黑影,快要将二人柔弱的身影给吞没。
裴夫人微微动容,看向裴丞相。
裴丞相眉心紧皱,一旁的裴素臣上前一步提醒道:“父亲,天已经快亮了,姑姑等会要从宫中来府上,若叫她的仪仗撞见燕王了,怕不妥吧?”
裴丞相经此一提醒,吐出一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崔家倒了台,齐王在此事中从龙有功,被立为太子,你姑姑如今是太子妃。怎能让燕王冲撞她?赶紧将燕王打发走。”
听到“太子妃”三字,危吟眉抬起头,对上裴丞相那双深沉如潭的双目。
裴丞相问道:“太子妃给表姑娘准备的宫人呢?让那群宫女跟表姑娘一起出去见燕王。”
裴丞相看向危吟眉:“你既然想见燕王,便让她们跟着,燕王见了她们后,知晓了一切,心中的念想自然也会断了。”
危吟眉脸色青白。前几日,裴丞相招她到身边交谈,言语之中暗示太子妃想她入宫侍奉皇太孙。这几个宫人就是太子妃派来教礼仪的婢女。
危吟眉指尖扣紧了冰冷的地砖。
危母拿出帕子帮她擦泪,捧着她的脸蛋,柔声道:“眉眉,快去吧,等会太子妃的仪仗就到了。”
危吟眉点点头,撑着地面从蒲团上爬起来,却因为膝盖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她强撑着走出厅堂,冬日的天空是一片深沉的铅灰色,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身上如同刀割一般。
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被风一吹,更觉冰寒入骨。
走到府邸门口,危吟眉问道:
“燕王在哪?”
小厮指着远处:“表小姐,燕王殿下就在府外头,快要要走了。”
危吟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雪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谢灼长身如玉,立在马边,肩膀上淋满积雪,连眉梢都凝结着一层冰霜,四周的风声猎猎,他的衣袍被风拂起。
越是形单影只,越是萧索,他越是身形挺立。
她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看到他的那一刻,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她跑到他面前道:“你冷不冷啊,我听仆从说你在外头等了我一夜?我很想见你。”
少年朝她走进一步,淡淡道:“无事。”
危吟眉低下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心中酸涩无比。
谢灼道:“我要去北地了,走之前来见你一面,看到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危吟眉握住他的袖子,“我听说北地艰苦,严寒偏僻,你一个人去了少不得要吃苦,你怎么能去那里?”
谢灼轻声道:“是。以后在京城没有人护着你,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
危吟眉紧紧扣着他的袖子,泪眼朦胧道:“你去北地了,还能回来吗?陛下当真如此狠心?你再去求求他。”
谢灼道:“我是皇子,皇子总要去藩地。”
危吟眉试探地伸出手去,难得这样大胆地主动去握他的指尖。
谢灼看到她眼底泪花,终究抬起袖子帮她擦了擦泪珠:“眉眉,山高水长,或许我们总还会有相见的一天。”
他的手指是如此冰冷,危吟眉感觉他在将袖子从她的手臂中一点点抽走,鼻尖一阵发酸,心犹如被狠狠剜了一刀,哽咽道:“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要这么走了吗……”
他的步伐顿了一顿,张了张口,危吟眉辨别出他说的是“对不起”三个字。
他低头:“是我对不住你在先。”
雪从天而降,他不再言语,双目慢慢阖上,雪珠落在他面上,他面容沉静,只是眼角缓缓溢出一滴湿润的泪珠。
十日不见,再见面竟是这样的画面,相顾无言,唯有心中泪千行。
身后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说话声,“见过燕王殿下。”
几个宫女停在了他们身后,朝着二人作礼。
谢灼口中呼出冷气,问道:“他们是谁?”
“回燕王殿下,奴婢们是奉太子妃之命来裴家,教危姑娘礼仪的。”
“太子妃?”谢灼眼中浮起淡淡的阴翳。
“是,太子妃有意让危家姑娘入宫。那日太子妃设宴,邀危姑娘前去,皇太孙在宴上对危姑娘青睐有加,很是中意危姑娘。”
危吟眉摇了摇头,琼鼻被冻得通红:“不是这样的。”
她知晓太子与崔家一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谢灼应当是恨极了太子,自然也恨极了太子妃与裴家。
她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京中如此多世家女郎,太子妃会独独选中了她。
她昨日跪在厅堂中,浑浑噩噩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他一人离去,在北地苦苦待了数年,时隔多年后,他再回到京城,他全然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