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人心惶惶。
房中,老桂王坐在太师椅上,头发花白,形容枯槁。
朱由楥坐在下首,眼窝深陷也是有气无力。
他俩要是现在死了都闭不上眼。
朱由榔放眼望去,有太妃王氏,生母马氏…
王府千户左梦熊,长史李元策,游击将军吕世中,垂首肃立,眉头紧锁。
“孩儿拜见……”
“行了,繁文缛节,不要也罢,老四你过来,我有话说。”
桂王朱常瀛打断了儿子的客套话,微微颔首。
不知道为什么,朱由榔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是想起了异世的父母,也许两个灵魂相融。
“我已时日无多,和衡州军民共存亡,也是藩王本分,趁张贼疲惫,今夜你带兵五千,保护你母亲往金陵去吧。”
桂王说完,开始大口喘气。
左梦熊,吕世中,满脸悲戚跪地道:“卑职皆愿拼死决战,护大王周全。”
朱由楥摇头叹息勉强说道:“三弟,贼兵势大,我已油尽灯枯,愿留下陪着父王,你护着母亲,今夜突围去吧,你嫂子跟两个侄女全指望你了。”
女眷们闻言哭成一片。
朱由楥的妃子李氏,抱着两个女儿彷徨无措。
她当然不想离开自己的男人。
艹。
好个父慈子孝,兄友弟不恭…
李彻内心有些惭愧。
左梦熊,吕世中,神情羞愧,作为武将,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
桂王见朱由榔发愣,有些呆头呆脑,有些压不住火。
“你这孽障东西,还犹豫什么?张贼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在他眼里,这个儿子温良敦厚,过于仁慈。
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废物老好人。
朱由榔猛然抬头道:“父王,张贼围三缺一,不过是阴谋诡计,他早埋伏下人马了,几千人出城,未必杀得出去。”
“哼,我岂会不知道,但总比等死,没希望的好。”桂王虽怒,但脸上却有些惊奇,自己的老实儿子居然有这等见识。
朱由榔信心满满的道:“在儿子看来,坚守还有一线生机,逃跑生死难料。”
“衡州城池坚固,未必守不住,只需坚守,援军到来,张贼流寇必定绕路而去。”
桂王听完,沉默半晌,觉得似乎也有道理,现在跑与不跑,都是赌命,机会都是对等的。
谁知道张贼在路上有多少伏兵,搞不好刚出城就全军覆没。
“罢了,就由你着这孽障,准备火油,柴草,大不了举火而焚,倒也干干净净。”桂王神情恍惚,说起了胡话。
“父王息怒,儿子今夜就上城巡逻,鼓励士气,府中大小事务,都由儿子处理,请父王恩准。”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永明王之心,路人皆知!
朱老三可还活着呢。
太妃王氏神色有些复杂,侧妃马氏直接惊呆了!
她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向来老实巴交的儿子竟然能这么直接的忤逆,夺权。
“好,很好。”桂王冷笑着让人取来金印丢给朱由楥。
“老三,你自己看着办吧。”
朱由楥摇头苦笑,攒足力气递过金印道:“四弟,你用的到尽管拿去。”
朱由榔拜了拜桂王,接过金印道:“儿子用完了,一定交还父兄。”
桂王扭头冷晒,闭眼不语。
不想篡位的世子,不是好世子。
朱由榔受这句话影响,不能自拔。
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共享天伦的时候。
拼一把,也许还能活命。
张献忠可是虐杀狂,尤其是对藩王,落到他手里还不如自杀。
起码死得痛快。
朱由榔打定主意,右手高举藩王金印大喝道:“今日起,府中大小人等,一切事物皆由本王决断。”
“散布流言者杀,不听调遣者杀,动摇军心者杀,暗通贼兵者全家诛灭。”
“李长史,左千户,吕将军,可愿听本王调遣?”
三人先是看向桂王,然后齐声道:“卑职愿听调遣,万死不辞!”
其余仆人护卫纷纷跪地,表示服从。
老桂王都同意,还绶印了,他们更加不会反对。
况且王府现在急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精神支柱,出来稳定人心。
明末藩王,更像一面旗帜,他们一跑,守军就会溃散。
“很好,随本王到承运殿,议事。”朱由榔大刺刺发号施令,在所有人的惊诧目光中大步离去。
桂王颓然沉思,不知儿子几时变得如此果敢霸气,锋芒毕露。
这小子原来就特么是一块废铁。
今天却像一把出鞘利剑。
“哈崽儿,藏得挺深呐…不愧也是朱家老四…”桂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