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逃走,带上过去的一切。
逃走。
煜煜,你说我们一直这样是不是也挺好。
幸好那句话被打断了,幸好那句话没说出口,幸好这一切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吗?
鱼缸放在卧室一角,靠着灰白斑驳的墙皮,沈初夏看见那两团艳丽的红激烈地跳跃着,不知死活地碰撞着。
一切都清澈了,所以它们不安了。
它们在害怕,一面期待着,一面抗拒着,一面激烈着,一面疲惫着。
没有鱼不喜欢清水,只是不是每条鱼都适合清水。
这个沈初夏唤作“叔叔”的人,此时正横眉竖眼地叫骂着,唾沫星子飞溅到她脸上。
好脏,沈初夏只感觉到脏得恶心,因为她听不到了,他后来说的每一句都没听到。
一双小小的、软软的、温暖的手紧紧贴住沈初夏的耳朵,于是世界只剩下他最后跟她说的话。
“姐姐,你别听。”
姐姐,你别听,我不要你听这些。
顾煜城看着面前的女孩护食一样地把自己围在后面,瘦瘦小小的身子,明明比他高许多,可是为什么看着这样瘦呢?
他的爸爸是军人,从小就告诉他男人应该站在女人面前,他一直知道的。
可为什么看见她坚定地挡在面前时,会那么难过呢?
不仅仅是难过,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呢?
像一阵电流从心脏趟过,连接最远端的指尖,全身荡漾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顾煜城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所以他堵住她的耳朵,堵住一切谩骂的入口,堵住声色交织的暗河。
直接的、幼稚的、干脆的挡在她面前。
所以他说:“姐姐别听。”
别听,也别怕。
现在顾煜城挡在她面前了,挡住耳光,挡住谩骂,挡住白眼,挡住他能挡住的一切。
千万别怕啊……
男人显然气坏了,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睛此时因为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气急败坏地走向厨房,沈初夏身体刹时间冰凉起来,即使隔得远,她也听见了玻璃破脆的声音。
沈初夏一把扯过顾煜城:“等会我拦住他,你去找人报警好不好?”
“煜煜乖,等会姐姐说跑你就跑,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
“千万不要回头,听见没有!”
“姐姐会没事的,只要煜煜跑得快一点,姐姐就没事。”
“煜煜,姐姐会没事的……”
说到最后,她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我不走。”
“你必须走!”
或许是沈初夏的声音太尖锐了,他浑身一颤后僵硬地站着,一双盛满月光的眼睛几分委屈几分倔强地看着她。
沈初夏想跟他好好解释,想告诉他跑的越远越好,跑到最远的地方,一辈子都别回来,可是来不及了。
反光的玻璃碎片混杂着劣质洒水的味道,要结束一切似的,猛地向她袭来。
“快跑!!!”
“小兔崽子,往哪跑!”
沈初夏狠狠推开顾煜城,整个人向男人扑去。
一时间感官都清晰了,她能感觉到玻璃从背上扎进再撕扯的每一秒,每一秒都清晰地疼痛着。
“艹,你还敢回来!”
原本不清醒的沈初夏因为这句话又清醒了,可是四肢像是被拆解后又重新组装起来,无力又无能地低垂着。
来不及等沈初夏反应,一团温热的东西猛地扑过来,结结实实地罩住了她,于是伤口的疼痛又清晰了起来。
他的头发蹭过沈初夏的脸颊,一只胳膊环住她的脖子,就这样喘着气。
于是,热气凝成的雾缠绕到眼前,氤氲进瞳孔,沈初夏的眼睛温润了。
“我TM养你们是用来造反的吗?”
“臭小子,你给我去死吧!”
清脆的玻璃声。
沈初夏看不见他说这话时仿佛要咬碎牙齿的憎恶,但她看见了,脚边散落的每一片碎玻璃上,都是鲜艳的红。
背上的人因为强烈的冲击,身子重重地压下来。
沈初夏什么都听不见了。
凭什么伤他,凭什么伤了这世上自己最后保护的,凭什么伤了自己心底最后一缕月光?
究竟凭什么?
她现在只想用力握住碎片,让它划破手,沾上血、带着毒,狠狠刺穿他的喉咙。
让地上的碎片带上缠绕的心痛、带上鲜艳的毒液、带上玫瑰的利刺,狠狠扎进去。
像是上岸的金鱼,挣扎着、扑腾着、精疲力尽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却怎么也回不去。
碎片被紧紧握住,沈初夏在他震惊的眼神里,奋力地、不顾一切地划过他裸露的脖颈。
他痛苦地后退,双手紧紧按住那喷涌的鲜血,可是没用了,红色越来越多了,所以他的眼睛越来越暗了。
“煜煜,你怎么样……”
沈初夏焦急地转身,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粘稠的血液顺着后劲一路向下,浸透薄薄的衬衫。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讨厌一种颜色。
明明是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