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谷之上云集数百人,以一位身着深色麻袍的中年人为首,一齐跪拜礼敬:“恭迎元济祖姑——”
为首这人,便是这一代南北二寨之主木冲,乃是自当年木愔璃之叔、木謇之弟这一脉传承下来,如今已有一十七代。
除了这山谷之上,山下寨中各巷各道,亦有极众的人数顶礼膜拜。
木愔璃静心感应,不一会便神意周览完全,历历分明——
如今远近百里内之人,年寿最高者约是一百零四岁,是一位寨中得享高寿的耆旧。余者皆在百龄以下。
换言之,距离木愔璃那一辈的“有缘人”,终究缥缈。想象中某一位童年故旧服食灵药灵草、一直驻世至今的可能性,并不存在。
既然眼见为实,木愔璃本拟环绕巨御部周览一圈,便行离去。
但即将拔步之时,望见面前这两座简陋厅堂,不由心中一动。
向前迈出几步后,沉吟不语。
木冲主管两寨数万之众,人情练达自然不必多说,见木愔璃神色,连忙道:“元济祖姑可是嫌这‘感灵堂’略微简陋了些?并非族中之人用心不诚,而是此间营设,是二百七十年前立下,经由卜算定下规制。”
“如今两族物产丰饶,远胜当年。若要扩建规模,三月之内便可成就。”
木愔璃一怔。
没有想到,这两间房屋,竟相当于一座小小的庙宇,是自己的祭拜之地。
木愔璃从容道:“不妨。”
随即打开木门,缓缓踏入其中。
入门之后,立刻可见正中处立下一道牌符,“巨御供奉、感灵元济祖姑”等字样历历在目。
按照当年巨御族的风俗和卜算之法,木愔璃的本身像,须得感应天地精气,日月轮转,所以营造出偌大规模之后,须得露天放置;而牌符供奉、香火祭拜,则是在厅堂宅室之中。
木愔璃转头一望,忽然有些诧异。
原来,此间主祭位上,固然只有木愔璃一人之位;但在从祭的位置上,却多出一枚短了三寸的牌符。
定睛望去,其上书有“巨御供奉、游者黄道生”九个大字。
木愔璃沉吟道:“这是何人?”
木冲连忙接口道:“在祖姑使大法力、更易我巨御部立足根基后约莫三四十载,又有一人来到本族之内,授以药方十二道。以往颇为困扰的六七种常见痼疾,由此得解。此虽不比祖姑更易天象水文的大神通,终究也是莫大功果。当时族中之人,本也是要为他立庙供奉的;只是这位黄道生自言道非真流,不敢与奉持大道者同列,姑作从祭,便已足矣。”
木愔璃沉吟不语,冥冥中感到与这“黄道生”似乎有一线牵连。
此时,紧随木冲之后,有一颇为灵动、又显胆大的年轻人,忽然上前一步道:“启禀祖姑。这位黄道生虽然并未自言姓名,但是根据当时族人推断,此人极有可能是与祖姑同一辈的故人……并且是祖姑旧识。”
木冲一愕,正要指责其逾越规矩。
木愔璃却淡然道:“你说说看。此人授业之时,距离我踏入仙门已有一百三四十载了吧?族中人何以识得?”
那年轻人略一犹豫,道:“因为那人在本族中居住月余,言谈举止对于本族极为了解,显然并非外族访客、又或者游仙之人,而是本族出身的人物。再加上其话语间偶然言及百余年前之事,所以有此猜测。”
“在祖姑得了仙缘五年之后,当时本为下一任族主继承者的铁珂,毅然留书出走,言道要去探求长生仙道。这是本族数百年来唯一尝试此举的人,所以……虽然未曾见面,但是这‘黄道生’却极有可能是他。”
木愔璃闻言默然。
铁珂……
铁索儿……
应当是他了。
虽然当年的娃娃亲只是戏言,但对于修道人而言,其实也是非常之因果。
但是若说铁珂求仙访道,竟能有所成就,那着实是不可思议。
因为此地是四洲六海之正中,越衡宗卧榻之下。若要成就,那就只能是被越衡宗收录门下。哪怕是只入外门,也决计不可能见面不识。所以铁索儿决计不在越衡宗内。
若说被别家宗门收录,那更加匪夷所思。
以凡人之脚力,须得走过了相当于穿过希岚草原、大晋王朝至少数倍以上的地域,才能达到“五品宗门”的范畴。这远远超越了凡人的寿元之限。
此事的蹊跷在于,若说在一荒蛮之地,蕴藏着无限可能性,兴许某一座山中便有一个隐世宗门;又或者无意间发现某一处传送阵,谁也不敢把话说死。
但是此地是越衡之正中,三十六万年来不知道被多少近道真君甚至越衡五祖观览过,自然不存在此等可能性。
反复思忖一阵后,木愔璃忽道:“黄道生所传十二道药方何在?取来我看。”
木冲领命,不多时便取来一道黄卷。
木愔璃张开一开,旋即细眉一挑。
虽然当中改进调和之意跃然可见,所用的都是巨御部山海之间轻易可以取得的原材;但是这当中的手法……分明是这一家的手段。
……
纵横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