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咎凝空静候。
十余息后,正南方一道狭长的青色遁光一跃而上,落在百丈之外。
此人一身青灰间杂的短袍,身形劲瘦,目光灼灼,双眸之中隐约可见一丝赤红。
此人之服饰,明显是双极殿内门长老;而瞳孔发红的异象,正是武道中人欲作殊死一搏时所呈现的独特姿态。
归无咎依旧负手而立,静候来人出招。
这人蓦然虎吼一声,四肢合环。然后反手甩臂一震,脱去上衫。
气机攀跃到极点之后,他双足极为密集的轻点五六下,然后双掌一合,如拳似炮,朝着归无咎重重击来!
其势伸张之后,立有光影流动,似有一只较其身躯大了千百倍的青喙黑羽巨鸟,若即若离,一闪而逝。
巨擘宗门,传承各有异同。
这一击视死如归的意象,分明与尘海宗丁元吉等人的身魂祭法大有相通之处。只是其步骤次第、躯壳形变,却又略有差异。
归无咎自无退却闪避之理,臂如抚琴,凌空一推一振,亦是全力以赴。
刹那之后,但闻轰隆一声爆响,来人身躯陡然一道剧震之后,便被摔出十余里外,然后四肢碎裂,节节肢解。
他那一击,固然已经到了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之境,可谓圆满发挥了自身实力。但是双方境界高下毕竟悬殊,生死胜负不可逆转。
只是——
下一瞬,归无咎的身躯微微一颤。
唯有亲自交手,才能尽观之奥妙。
在归无咎感应之中,那甚为磅礴的来力好似汹涌狂潮击打在堤坝上,被自己彻底阻绝、粉碎,然后反推逆袭。
可在这一道“实力”之外,尚有一道无形虚影——似乎是那黑羽鸟形所化,只是凝练缩微成方寸大小。
这一道虚力精魂与归无咎全力一击相向而行,两不相涉,全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口气钻入其躯壳之内。
入体之后,这一道异力被引入丹田,立刻化作一枚指甲大小的墨色气息,在归无咎丹田之中反复逡巡,似乎在寻常着什么相斥相合、息息相关之物。
只可惜,这道异力一阵乱窜,似乎并未达到最初的目标,立刻化作无头苍蝇,莫衷一是。
归无咎双目微闭。
他一身道行真力,皆能以本命法宝驾驭调理。此时心意微沉,立刻将“全珠”运转。
“全珠”一动,似在茫茫寰宇中,镇定日月星河之序。摄入体内的这一道混乱气机,亦立竿见影的盘旋稳定,摄拿归中。
归无咎精神为之一振。
这便是他参与此战的目的所在了。
如丁元吉等四人所施展的武魂祭法,分明是在生死之际,将自家武魂精蕴割裂凝练,破体一击。这一式非寻常的外铄力道所能抵挡,自然而然便会打入敌手躯壳之内。
身魂合一,本来相谐。骤然遇见外力侵袭,破坏了此身的圆满统一,便是如薪遇火之势。本身武魂与入侵而来的武魂虚影,亦是天然仇敌,势必经历好一场炼化激斗。
自然,破入体内的武魂残影与本身武魂相比,二者高下悬殊,胜负无有悬念。但就眼下而言,却是宿主本身武魂遭遇极大内耗侵害,战力亦不得不为之小损,从而达成以下克上之用。
在丁元吉等四人与银甲人相斗时,归无咎便蓦然产生一个念头:
若是这武魂祭法,对自己使用,那将会是何等光景?
归无咎身躯之圆满百炼,不亚于武道中同境界的任何一位修者,故无疑义;但最为要紧的是,归无咎体内,是并无“武魂”存在的。在旁人哪里宛若嗜血鲨鱼一般的武魂相激相剿,在归无咎这里却并不存在。此其一。
另外,归无咎的本命法宝已有六炼之功,其调御气机,整顿小天地的和谐运转,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纵有异力入体,归无咎调控整合、化为己用的手段,亦要远远超过武道修者,此其二。
有这两项倚仗,归无咎隐隐感到,或许这“武魂祭法”,对于自己而言是一道重大的机缘。
十余息后,归无咎丹转功成,那一道武魂异力已被彻底收摄驯服,安居于丹田之中。只是其貌微显暗淡残破,勉强能辨认出是一只雏鸟之形。至于其有何妙用,目前还不甚了了。
第二人上阵。
这人身高不下于丈许,依旧是将“裸衣之搏”与“武魂祭法”的手段混同为一,向死而进。
归无咎一如前力,一拳杀之。
这一回情形微有不同。因归无咎体内已有一道武魂虚影的缘故,第二道豪猪武魂的虚影一旦入体,立刻释放出强烈的敌意,其势活跃已极,似乎要与先占地位的雏鸟武魂不死不休。
归无咎心中一动,这便接近于“正常”的武道修士遭遇武魂祭法之后的体验。
但归无咎有“全珠”为倚仗,却夷然不惧。把宝丹运转,只多费了五六息功夫,便将两道武魂之力凝练合一。
楼阁之中,尚明博眉头一蹙,隐见三分焦虑。只听他言道:“不妙,不妙。”
“如今我方只余下他这一大战力,若有闪失,此战便必输无疑。不如先请归道友回返,再做计较。”
尚明博之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