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望着少年高俊的背影,可惜道:“倘若姑娘没拒婚多好,奴婢觉着明小少爷就很不错。有皮相有风骨的,人未必靠得住。姑娘每每有难,唯独小少爷总及时出现。”
“就是回回都太及时了,才奇怪啊。”楚凝低声,又想不出所以然。
……
因此耽搁了一段,到岁园时,隅中已过。
岁园远城街,人少清静,可这处的芙蓉和景致却是要与明崇坊平分秋色。园中洞门百态,绿碧成荫,如此,衬得清池中团簇的芙蓉花愈发娇艳了。
楚凝甫一入园,便看见了他。
男人在雕画祥云的照壁前,白墙黑瓦,几枝红粉调的木芙蓉点缀颜色。而他仍是白衣,天光漾在足下,远远望去,他人仿若置身于云开雾散前的烟波里,不虚不实。
他负手而立,也在这一刻偏过头,看到她。
她提裙,碎着步小跑过去。
急是不急,只是不爱让人家等。
顾临越唇略动,想提醒她慢慢的,别像东宫那时再跌倒一回,然而转瞬,她人已到眼前。
“我又迟了……”楚凝在台阶下停住,面纱随风扬起,仰头看他的目光里有愧疚。
话落她自己先愣了愣,上回他并非是在等她,平白添个“又”字做什么。
她自顾窘迫,再道:“有等很久吗?”
顾临越瞧着她,薄唇笑痕浅浅。
她今日梳妆格外用心,用簪子绾起温柔的发髻,穿的是暖杏色织金对襟小袄和紫粉的褶裙,佩戴了璎珞,纤白的指间捏着一把透绢绣花圆团扇。
面纱虽遮掩了,但妆容想必也十分精致。
“候佳人,讲究的是个静,如何能叫等。”他笑着,徐徐迈下台阶,到她跟前。
靠近了,楚凝下意识就垂下眸,还是难以坦然和他对视。左思右想,她抬手摘下面纱。
见过她的都能认出来,未见过的也不知晓她是谁,且岁园人少,没必要戴着。
“何时到的?”楚凝轻声问着,侧身递面纱给云萝,心想他不像刚来不久的样子。
顾临越只笑笑,没回答,不太在意。
“我们爷一个时辰前便在了,也没进阁里等,就怕你寻不到。”他身后的护卫倒先开了口,还是那天不好惹的那个。说话的语气沉沉的,一脸严肃样,不满得明显。
兴许是主子因她在风中站太久,担心了。
楚凝意识到他人可能还是病的,倏地又内疚起来:“对不住……”
身前的团扇她突然不想要了,后悔没换个手炉带出来给他,都入秋了,多余握把扇子。
“约的就是此时,是我闲不住到早了。”顾临越化解她窘况,又微微侧眸:“九七,如何能怨天尤人,我看你是忘本了。”
这个名唤九七的护卫没反驳,倒是即刻低下头:“楚姑娘,得罪。”
楚凝摇摇头,忙道不要紧,她到底还是迟了一会儿的,就是想不到他来得那样早。
“假如我失约了呢,你岂不是白来。”她没法心安理得,轻轻瞅了他一眼。
他却弯唇:“你说的,我都当真的。”
这话他说来是气定神闲,仿佛随口而已。但楚凝还只是个未经事的少女,这样昵语,足以叫她双颊发热。
她忽又庆幸带出团扇了,手里有物攥,不至于空落落的,暴露自己的无措。
楚凝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你过去,和姑娘一起时……也都是这样的吗?”她声音低下去。
顾临越仍在看她,没移过眼。面纱揭去,她清透瓷白的脸庞再无遮掩,双唇染了胭脂,如沾着晶莹露珠的含桃,让人很想俯身轻轻吻住。
“怎样?”他也放低声问她。
“这么……”花言巧语,像是在说情。
楚凝开不出口,支吾了声:“这么会说话。”
他未作言语。
她止不住胡思起来,想到云萝说的,或许他真在京师养了娇妻美妾,他人又这般绝俊,投怀送抱的只会多。若他再恋着偎红倚翠,时不时就宿在外边儿,要春宵……好几度。
那他们眼下怎么算?偷、偷香窃玉么?
楚凝将自己想得心慌,团扇轻轻压到胸前。果然相貌不安分,人也是难老实的……
她乱了,面前的人竟是轻轻一笑。
“是否不管我身边有无妙龄女子出现,你们都要误会,我与许多姑娘有隐秘的关系?”顾临越慢条斯理地,明白道尽她心思。
她惊于他的洞察,忙辩道:“没那么想。”
其实是有的。
再一直站这里往下聊,她怕是就要招架不住。楚凝侧开身子,指了指不远处亭阁旁的清池,告诉他那儿植有珍稀的三醉芙蓉,带他见见。
他轻颔首,乐意跟随。
得了他首肯,楚凝悄悄舒口气,和他并着肩,慢慢向那里去,谁都没出声。
走出几步,日光亮得人双眸微阖。
“我不是随便谁,都要私下约见面的。”顾临越忽然轻轻对她道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