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全过去了,这个约定终究没能实现。
“走前,是该要看一次。”顾临越低声道。
他见风中她浅色绫裙的外纱柔柔在飘,嗓音略哑:“过去想过要来……没等到人。”
楚凝未得要领,生了好奇:“这回呢?”
等到人陪了吗?
顾临越静了静,道:“还没问过。”
她点头刚要言语,便听他缓缓问了:“近日,你可有空?”
这话的意思影影绰绰,楚凝以为自己理解错,难以置信地凝着他。
“若你得闲,若我还在这里。”顾临越对上她的目光:“只来走一走,看你意愿,不要为难。”
闻言,她的困惑彻底通透了——他当真是在约她一起游赏芙蓉。
可这样和她交往,他心里那个人呢?难不成那句“色令智昏”,单纯不过玩笑话?
楚凝头绪一时糊涂了,拎不清去问。
“只有……我和你吗?”她面纱后的双颊微红,半晌只低低道出这句。
顾临越后知后觉,笑自己:“好像是不妥。”
他正要开口再说“考虑不周,当他没说”之类的话,面前低眉腼腆的姑娘先轻声解释:“明崇坊临着市集,车马往来太多了……”
“是。”顾临越沉默了。
楚凝抬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敛回去,声量几不可闻:“去岁园吧,人少些。”
男人兴许始料未及,没有立刻接话,但楚凝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她话落便有些悔了,怕他觉得这姑娘不大端庄。可说都说出去了,收不回来。
“后日,我后日清闲,”楚凝索性把话聊下去:“就……隅中吧,你若要来,我会在岁园。”
接着,两人都没了声。
紫阳街不能算繁华,胜在韵味深浓,这里人不拥挤,店主茶客居多,也有购置食货的散客来往。如此,他们立在斜光远风中,倒显得尤其醒目。
四周经过的驻足的都投来视线,远处糕点铺和蜜饯铺的两个娘子必定也往这处望了许久,应是悄悄在私语,没见过这般风华绝世的男人,一对儿皆雍容出尘的,更没见过,这双小情人是堪比神仙落凡养眼。
就是这顷刻间的寂静,楚凝感官突然敏感起来,清晰感受到四面而来的窥探的目光。
“说好了。”顾临越终于柔声回应。
他语气平静,隐约含了点温情,恍若这条长街是空荡的,茶香在,糕点香在,蜜糖香在,他身上的白檀香也在,但无一外人,只有他与她。
楚凝竟也倏地忘却身处的境地。
眼底藏着笑:“嗯。”
楚凝倚在马车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解下的面纱。她一神游便会下意识拿近手的物什缠绕。
到底长年照应她起居,云萝见之心知肚明。
方还认为明小少爷是可心至极的未来姑爷,后来的那位爷一出现,有了比较,便十分明显。
姑娘与明小少爷,彼此间是全无异样的氛围,有那么些兄妹相敬的意思。
反观后一位,哪怕他们堪堪一眼相视而已,都旎得不像话,无形中像有蜜浆黏着,隐晦不纯。不过那位爷面生,但凭那般风姿,能知是锦官高门没有的。
云萝实在没忍住,好奇问:“姑娘,适才的……俊美公子,是哪位爷?”
听得这句,楚凝分出的神回来些,小小惊呼了声,自顾恼道:“他的名字,又忘了问。”
云萝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圆圆的眼。
“竟都没搞清人家身份,那后日岁园,姑娘怎么就轻易答应了?”云萝忽而担忧。
仔细想想,这事的确挺失体统……
楚凝无端虚了心,低下声:“他应该……没坏心思的。”
“姑娘是光看脸了,”云萝旁观者清,笃定道:“他瞧你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楚凝心跳撞了一下,怔愣住。
他看她时不清白?有吗?可那双桃花眼,本就是多情的……
见她仍然纯良懵懂的模样,云萝愁起来,赶忙问他们是何时何地相识的。楚凝扭捏少顷,避重就轻地讲了个大概。
云萝惊讶,原来那诗册和狐氅,是这么来的。她预感不妙,自言自语了句“这得要出事啊,可如何办好”。
“我和他没有别的,不要想多。”楚凝轻着声底气不足。
云萝尚存理智:“姑娘,倒不是奴婢胡思乱想,那位爷来历不详,若独身也就罢了,可他这年纪,多半娶过妻的。且他样貌出众,难保没有三五房妾室,指不准孩子都满屋跑了。”
楚凝心头微微一揪。
“他从京师来,也没个人陪着,我都应了,权当领他游玩一程,又不是要怎么样……”她托腮靠到窗边,佯作若无其事。又在想,舅舅不也还没成家,谁说年长就非得有妻妾了。
云萝叹气:“沈二爷若知这事,不会放心给你去的。”
楚凝抿嘴嘀咕:“……不让他晓得就是了。”
想到沈叙白瞒着她,给明家修的那封书信,楚凝又开始闷闷的。
“回宅子,不上布行了。”她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