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明予当然也在,但和她一样,少言不插句,只听着。
他们聊得正愉快,楚凝坐在旁边,呆望着瓷盏中浮沉的嫩绿茶叶,想到那人的狐氅还叠放在屋里的榻上,走时可不能忘了带。
思绪飘得更远,她恍然一瞬意识到,他给那氅衣,难道是让她遮裙摆的?
楚凝揣摩那人的心思,有些投入,以至于沈叙白连唤她两声,她都毫无反应。
沈叙白提了点声又是一唤,楚凝倏地神思归位,仓促应了他一声。
“想到什么了,这样出神?”沈叙白笑得无奈。
楚凝一时无言。
总不能说,他们在商量她和明小公子婚事的时候,她在想旁的男子吧。
“只是昨夜没睡好……人不太舒服。”楚凝一扯谎,声音就低了下去。
明夫人听她身子不适,关切道:“瞧我,一高兴都没注意,快回屋再歇歇,下山不急。阿予,替我送送二爷和凝凝。”
明予起身,应了吩咐,沈叙白客套几句,而后便领着楚凝告辞。
三人走到客堂外的游廊,明予酝酿着开口:“沈前辈,可否允我与楚姑娘单独说两句?”
沈叙白闻言停步,扇骨在手心叩了叩,挑着眉道:“问我做什么,问人姑娘。”
明予笑,道了句前辈说得是,再看向楚凝,以目相询:“楚姑娘。”
楚凝颔首答应。
人家有话主动要和她讲,哪有拒绝的道理。
……
沈叙白等在月洞门,只一会儿,楚凝就过来寻他了。她一脸平静,沈叙白见她神情并无不对,便什么都没问,只说离开前,让她先回房里睡一觉。
楚凝并不想睡。
眉山她来得是不情不愿,但就这样走了,却又莫名觉得可惜。
她无意间往山亭的方向望了一眼,思考良久,最后,想再留两日的话还是没说。
“马车上睡也一样,都来了,我们到正殿祈过福再走吧。”据说昭觉寺灵验,楚凝想着,走前求一求神佛,保佑姥姥长命百岁,也祈祷哥哥早日归家。
沈叙白向来惯她:“行。”
正殿中三尊金佛,庄严宝相。
上香叩拜后,楚凝习惯性往功德箱布施了些银钱。这么多年,每逢礼佛,她都想着多积累福报。
做完这些,楚凝谢过方丈,准备和沈叙白一道离开。
“施主且慢。”方丈却叫住她。
楚凝回首,虔诚合手:“净空师父。”
净空左手持有一串紫檀念珠,楚凝留意到,母珠那端有松动的空隙,已经缺了一颗的样子。
只见净空解开串珠的线绳,又捻下一颗,送予她:“施主,因缘际会,一念之间。”
楚凝料不到寺中方丈会给她佛珠,怔住半晌,忙受宠若惊接过:“多谢师父施善。”
净空却微笑:“这是施主自己结下的善缘。”
这话听着别有深意,可楚凝彼时没参透,也没深思。只在走出大殿后,她握着珠子,悄声问沈叙白:“这个,是布施的香客都有?”
沈叙白细想后,回答:“没听说过。”
“那净空师父怎么给我?”她又问,眼神纯稚:“难不成,是见我有慧根?”
沈叙白听笑了:“怎的,想遁入空门了?”
楚凝不理会他的调笑,轻哼一声,边下台阶边自顾念叨:“肯定是我上辈子乐善好施,积了功德,劝你平日也多行善。”
“要真有上辈子,积德的也是我,想想你长这么大,我替你收了多少烂摊?”沈叙白提着折扇点了点她。
这倒是实情,不好反驳。
楚凝瘪了下嘴,小声咕哝:“那师父为何只给我,你没有?”
沈叙白瞧她一眼:“你布施,是问谁要的银票?”
“……”楚凝不讲话了。
山脚下,马车轧过泥石,辚辚驶离。
楚凝最后望了眼云雾缭绕的眉山,放下窗帘,靠坐回软塌。
这一趟,好像也没有白来。
雨后潮冷,时不时惹人发一下寒,云萝知她畏冷,以为那件雪色狐氅是沈老夫人准备的,出寺后便披到她身上,还念了句尺寸大了。
楚凝当时微惊,但不知怎的,没脱下来。
“就这样吧……无妨。”那时她语气略闪躲。
这会儿楚凝坐马车内,半张小脸陷在颈间那圈狐狸软毛里,毕竟是男人的氅衣,她人本就娇小,抬手拢一拢,整个人就都裹里边了。
狐氅的银绣系带垂落胸前,她一只手露在外面,纤白的指尖缠上系带,低敛着眼睫,一圈一圈地,又慢又恍惚地绕着玩。
其实是不太想这么快就回去的,但要说有多不舍,就一夜,倒不至于。
只是在闻到衣间那一丝白檀香的时候,她会想远一些,譬如遗憾连他名字都没有问,往后应不会再见了。
她想到净空师父说的“因缘际会,一念之间”,而后又在想,不知道云萝有没有把念珠和那册诗词一起存放好……
“今儿是怎么了,老走神。”沈叙白忽然道:“困就睡,到了我喊你。”
楚凝飘忽地“哦”了声,又迟迟没躺下去。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