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春来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片鸿毛落在水面,不起波澜。
但,她却听出了藏在里面的万丈波澜,和更深处的心如死灰。
不远处,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寒潭,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无端的引人注目。
看着说完话便突然转身的少年,章青酒心里猛地一突,连忙跟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慕容春来,你做什么?!”
慕容春来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那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突然惨淡一笑,“这算什么?这是你对我的怜悯吗?”
“胡说八道什么?”章青酒眉头狠狠一皱。
慕容春来深吸一口气,垂了垂眸子,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轻嗤一声,笑了,“你还记得,当初你带我去救夏雪晨时,你说过的那些话吗?”
“话太多了,哪一句?”章青酒皱眉。
慕容春来身体猛地僵住,这个人,是当真半点的半点的位置都不曾留给自己啊。
“那就,从你救夏雪臣,劝说他的时候开始吧。”慕容春来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碧波寒潭,“你当年激他,劝他,最后给他留下了希望才救下他。我今天若是执意要跳,你可会对我说什么话?”
章青酒:“……”
她要说什么话?
要跳赶紧跳,别当着她的面跳?
她知道慕容春来一根筋,但是也没有这根筋不仅直,而且短啊。
可真让她看着慕容春来跳下去?
到底是做不到的。
章青酒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慕容春来呼吸顿时一窒,眼眸瞬间加深。
直到看到那道身影没有远去,而是寻了一块空草地坐了下来,才劫后余生。
“慕容春来。”章青酒坐下后,又拍了拍身边的地儿,“坐下说吧。”
顿了一下,又道,“我当年和夏雪臣也是这么聊的。”
别她坐着他站着啊,仰着头看人脖子很难受的好不好?
慕容春来深深地看了不远处的人一眼,最后一步一挪,还是过去了。
“其实我对你,没有什么所谓的仇恨。”章青酒望向不远处的寒潭,终于开了口,“我也与你说过,当年丞相府救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和楚澜有牵绊,比起那些未知的风险,我不如让你在眼皮子底下来得心安。”
顿了一下,章青酒嗤笑一声,“只是你这个人……确实有几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看着身边的人淡然的模样,慕容春来狠狠地将手指嵌入掌心。
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了自己的心计,说出了自己不单纯的目的,没有想象中的冷嘲热讽,也没用想像中的愧疚自责,她的表现,再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何为无关紧要,何为理所应当。
是啊……他们之间的相遇,本就是一场算计。
只是自以为是执棋手的他,却早已经成了她人的笼中雀。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刚刚夸我?”慕容春来嗤笑一声。
“不需要。”章青酒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弄出这么多的意外,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
他要是早死了,就不会有楚澜的出征。
亦不会那几个月边境百姓的民不聊生。
“抱歉……”
“让你别再说这两个字了。”章青酒皱了眉头,“你我之间本就都是算计,原本很公平,谈不上非得谁要和谁说抱歉。”
如今的结果,无非是一方算计比不过另一方罢了。
“原本很公平。”慕容春来轻轻地咀嚼着这几个字,最后恍然一笑,点了点头。
确实原本公平。
“是我自己……”话说道一半,慕容春来猛地顿住,定定地看向章青酒,呼吸急促。
他记起来了,当初她在劝夏雪晨时,自己曾经追问过她,让她给自己也看看。
她说自己“命犯桃花”。
彼时的他浑然不觉。
可回头再看,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吗?
是他自己入了局,丢了心,还妄想操控全场。
“原来,你早已经提醒过我。”慕容春来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提醒。”章青酒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说呢?
她能说自己当初之所以告诉慕容春来这几个字,是因为感觉会有麻烦吗?
她要是实话实说,只怕不用说完,这人还得往下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你的命没有葬送在大徽,没有死在丘狄,也不该死在这里。”章青酒转头看向慕容春来,“或许你现在发生自己的出生便充满了算计,可是慕容春来,这个世上便是没有算计,又有多少人身不由己?”
他看到了他的苦,可这个世上苦的人,何止是他一个?
当年他被装在笼子里,如同困兽一般带回丘狄时,她当真只是去看他的笑话吗?
“我知道。”慕容春来低低一笑,“你说的对。”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当年你给了我这个,到底是你怜悯过我。”
“你……”看到那白色玉兰花瓶子时,章青酒愣了一下,眸子闪了闪后,别过头道,“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