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至,初冬临。
随着秋日的最后一场雨水落下,这天便变得分外的冷冽起来。
清晨开门的瞬间,朔风从门缝中灌入,吹得人将将梳好的发丝散乱,刚刚睁开的眸子再度闭上。
再望望外头只有微亮的光,只恨不得,再钻回被窝睡个回笼觉去。
但今日,却是格外不一样。
这是今年科举考试的开启之日。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多少人,为了这一日头悬梁锥刺股;
多少人,为了这一日囊萤映雪凿壁偷光;
多少人,带着全家甚至全族之人的希冀,踏上这没有腥风血雨的征途,力求光宗耀祖……
学监院门口,一众背着书囊的学子立于门下,无一不目光望着那悬于屋檐下的写着“学海无涯”四个大字的匾额,神色肃穆,眼神赤诚。
在一众学子中,一道穿着质朴的青色布衣的男子立于中间,面容俊逸,眉目清朗,墨发青带。
只见他看了一会儿匾额,突然垂下头从袖口中摸出了一个钱袋,二十二两,不多不少,时至今日,已余下最后一两。
盯着盯着,男子似乎有些出神。
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嗤笑,接着便是一声桀骜嘲讽的声音响起:“都到了这儿,还不忘铜臭之味,可见心中杂念甚多,粗鄙不堪,必定名落孙山!”
男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穿着祥云锦袍的年轻公子正站在自己身后,手持云锦折扇,目光里带着几分不屑,“让开!当着小爷我的路了。”
男子眸子闪了闪,将手中钱袋收了起来,没有说话,转身往旁边挪了几步。
锦服年轻男子见他如此听话,语气更是轻佻,甚至拿扇子“唰”地一下展开:“寒门就是寒门,一身穷酸味。”
这话一出,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嘴角动了动,想要开口时,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他另一侧传了过来,“寒门如何?世族如何?进了这门,还不是要一样考试?谁名落孙山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得,可谓犀利。
锦服公子脸色一变,正要发怒,却听得前头已经传来嘈杂之声,抬眸看去,只见学监院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如一只吞天兽缓缓张开了嘴巴。
身边有人小声催促,“贺连公子,不必跟他们这些穷酸秀才一般见识。”
眯了眯眸子,锦服公子再一次嘲讽地看了那两人一眼,“寒门贱种,迟早让你们知道,本世子与你们,可不一样。”
说罢,他昂首挺胸颇为得意地朝前面走去,仿若状元之名已在囊中。
剩下的两道身影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对方。
青衣男子抬手朝对面的白衣少年道了一声谢,“多谢兄台仗义执言,只他一看就是不好惹之人……”
“无妨。”白衣少年抬眸看了一眼那开到了一半的大门,轻笑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了这儿,本就平等。更何况,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他。”
他的话虽狂妄,但语气平常,丝毫不见半点儿轻狂,反而有种阅遍人世的通透。
青衣男子听得心头一怔,隐约有些诧异,方才他虽感激,但到底觉得这一看就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人未免冲动了些。
可如今再一听,却又给了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当即拱手道,“兄台心胸豁达,鸿鹄之志,不屈于豪强,不妄自菲薄,此等心性在下佩服。”
听到对方如此直白的夸赞自己,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年轻的脸上瞬间浮上一抹红晕,“其实,我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是有一个人告诉我说,我可以……”
说道这儿,少年陡然顿住,暗暗捏了捏手。
他应该,很快就能够见到她了罢?
这般行为,必然是想到了心上人才会如此,但青衣男子却没有说破,微微一笑道:“看来,兄台是遇到自己的伯乐了,在下夏雪晨,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
“你就是梅子诗人夏雪晨?”对方一报上名字,白衣少年不由得猛地一愣,瞪大了眸子,欣喜道,“那个写出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夏雪晨?”
夏雪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知晓自己,顿时有些错愕,反应过来立马谦虚道:“都是过往,不值一提。
”
“在下苏子衿,有幸在考试之前认识夏兄,当真是荣幸。”白衣少年欢喜一笑,朝他鞠了个躬,“夏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必然能为寒门学子争一席之地!”
此刻,大门已经全部大开,众人纷纷鱼贯而入。
鱼跃龙门,便是此刻!
感受到人潮涌动,身边的人不断动作,苏子衿也不好多留,当即朝夏雪晨再拱了拱手,便顺了人流而去。
“苏子衿?”夏雪晨见他一下子走得没了影,不由得轻笑一声,暗暗在心底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大半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不知道他们寒门竟然也有了这样志存高远又意气风发的少年。
只希望,他亦能心想事成。
威严的学监院,每个考生上前皆领到了一个号码牌,按号码牌依次进堂入座,随着最后一个学子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