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哭,外间伺候的奴仆自是忙打了帘子进来了,眼瞧着她这幅模样便轻声劝说道:“姨娘,您身子不好,大夫说了您这几日千万不能再掉眼泪了。”
秦氏听得这话也不曾说话——
她只是苍白着一张小脸躺在拔步床上,手紧紧攥着那锦被,自打知晓没了孩子后她便一直精神不佳,平素也大多是昏迷着,即便是醒着也多是浑浑噩噩的…她任凭屋中的丫鬟、婆子劝说着,却是过了许久才哑声开了口:“我的孩子呢?”
“这…”
屋中几个丫鬟、婆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到后头还是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婆子走上前柔声劝说道:“四公子已发了丧,这会已赐了名入了宗祠了。”
秦氏闻言,那双眼眶中的泪更似流不尽一般。
她合了双目、紧紧咬着下唇,口中也只是喃喃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个“她”字指得自然是姚淑卿——
屋中伺候的人却不敢吱声,且不说此事还未曾调查明白,单说那位的身份,又岂是她们这些人可以置喙的?屋外有人捧着汤药进来,众人才松了口气,离秦氏最近的丫鬟便端过汤药轻声劝慰起秦氏:“姨娘,该用药了。”
秦氏闻言也未曾睁眼,只是一句:“红袖呢?”往日都是红袖来伺候她的。
她这话一落,还无人回答,倒是李怀信打了帘子走了进来,众人见他进来自然纷纷朝他打礼…李怀信见此也只是摆了摆手,他提步朝秦氏走去,眼见她依旧闭目不语是又叹了口气。
他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坐在拔步床前的圆墩上,口中是一句:“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众人退下——
李怀信才又看着秦氏柔声说道:“素娥,吴大夫说你身子不好,这些日子汤药是不能断的。”
秦氏听得耳畔传来的柔声一句,终于是睁开了眼,她半偏着头朝人看去,那双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睛止不住是又流下一串眼泪:“喝这么多汤药又有什么用?妾和您的孩子不还是没了…”她在床上连着躺了好多日,又整日以泪洗面,声音自是嘶哑无比。
等前话一落,她便又想起当日那个被那嬷嬷抱在怀中沾满了血污的孩子,更是忍不住痛哭出声:“那是成了型的男孩啊,他就无声无息得躺在那处,妾都能辨出他的眉眼想象出他日后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她这话说完便伸出手紧紧握着李怀信的袖子,紧跟着一句:“老爷,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这么信任姐姐,为何她要这样对我?我究竟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李怀信见她这般,心下更是怜惜不已…近些日子他也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平素除去上朝的时间便多是在这处陪着秦氏。
如今眼看着秦氏惨白的面色,却是让他记起那旧时年岁里的每一个午夜梦回里,淑德也是这般扯着他的袖子与他哭诉:“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对我?我和你根本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姐姐要让我远嫁他乡?”
李怀信合了合疲惫的眉眼,却是过了一会,他才重新睁开眼劝说道:“素娥,现在你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身子,孩子,我们日后还会有的。”
秦氏听得这话却依旧不曾松开握着他袖子的手,她只是哭着说道:“倘若知道跟老爷回来会是这样的结局,我倒宁可永远待在陕西,也不至于惹得姐姐这般不痛快…”
…
布帘之外。
原先要禀话的丫鬟此时是满面苍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姨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偏偏让这位听到。她想到这便又拧头朝身侧的那人看去,见她面容平淡,就连气息也未有半点起伏,才又轻轻朝里头通禀:“老爷,姨娘,夫人来了。”
她这话一落——
里头说话的声音一顿,却是又过了一会,才传来李怀信的话:“进来吧。”
帘子被人打起,姚淑卿抚平了衣上的折痕迈步走了进去,她眼瞧着那处的两人,面上也没有多余的神色。等又走了几步,她是先朝李怀信打了一礼,而后才淡淡开了口:“当日我曾与母亲说,要查出事情真相。”
等这话说完——
姚淑卿便与子默点了点头,没一会功夫,便有人押着红袖走了进来。
秦氏眼瞧着跪在地上的红袖却是一怔,她松开了握着李怀信袖子的手,口中是一句:“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姚淑卿闻言却是先看了秦氏一眼,眼瞧着这一副像极了淑德的面容,她什么也不曾说。其实是她错了,秦氏再像也终归不是淑德…她想到这,心下的思绪倒是平稳了许多,她也未看秦氏,只是对着李怀信把事情的真相说了一通。
等说完——
她才又朝秦氏看去,容色平和,声音平淡:“此事虽然母亲全权交由我做主,可这个丫鬟既是你从陕西带来的人,李家也没有她的卖身契,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便想问问你的意思。”
她原先那一番话,不仅怔住了李怀信,也怔住了秦氏。
秦氏怔怔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来害她的人并不是姚淑卿,而是这个被她一直视为亲姐妹的红袖?她的红唇轻轻打着颤,却是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