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炸响。
已是深夜。
丧事又逢雷雨,将军府更显寂静。
暴雨如注,雨水拍打在屋檐之上,沿着檐角垂落。
心潮翻涌,秦渊闭上眼,掩去眼底的震惊之色,再睁眼,眸底只剩厉色。
“胡闹。”厉声呵斥。
礼毕,秦怀宁站直身子,转过身,目光扫过大厅众人,最后看向秦渊,恭敬的行了一礼。
“伯父,秦家已无路可退。”
她要赌一把。
秦渊直视秦怀宁,仿佛是想看透秦怀宁。
他这个侄女虽不像京城那些贵女那般养在深闺,可也不该有这般的心思才对。
松弟绝不会把朝中的事带到后院,更不会跟宁儿说这些。
她又怎会说出这话来?
虽然有很多疑惑,但宁儿这句话说得不错,秦家已无退路。
秦家嫡系一脉算是绝了,秦家只剩零散旁支,旁支不能袭爵。
那秦家军……
礼毕,秦怀宁站直身子,扫过大厅众人。
她想起了前世。
五月十九,父亲与兄长的尸骨送回了将军府,那一天她听闻噩耗晕厥了过去。
就在那一晚,家中叔伯以及父亲的心腹,彻夜长谈,未等他们商讨出方法。
五月二十,卯时刚至,天还未亮,将军府便接到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追封秦元松为镇北大将军的圣旨,另一道则是赐婚,将秦元松之女秦怀宁赐给了宁国候的儿子,顾六。
那正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也是秦家末路的开始。
父亲与兄长下葬后,她便被护送上京。
一入京城她被送进了宫,陛下为了彰显仁德,封她为县主,更是赐了她从宫中嫁出的殊荣。
那时她以为陛下是看在她父兄皆战死沙场的缘故,这是恩施秦家。
后来她才明白,并非如此。
陛下那般,只是为了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仁德的名声。
她嫁入宁国候府便被困在后宅,被切断了外面的一切消息。
顾六趁机在秦家军中壮大自己的实力,最后夺下了秦家军。
秦家旁支,父兄的心腹皆被一一除尽。
当她再次得到有关秦家的消息已是五年之后,那时秦家军已经不姓秦了。
顾六掌握了军权,她便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是不会得到善待的。
所以她见到了地狱。
现在她从地狱爬了回来,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那她绝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大厅静得可怕。
秦怀宁穿着盔甲出现在前厅,行男子之礼,又自称怀朗,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良目光对上秦怀宁幽寒的眸子,背后陡然生寒。
“宁儿,秦家还有众叔伯。”
松哥只剩这么一个女儿了,他绝不允许宁儿去冒险。
秦渊站着没动,声音骤然凌厉,“秦家还没落魄到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来撑起。”
秦怀宁面色如常,“那众叔伯可商讨出办法了?”
寅时过一刻,离圣旨传来只剩一个时辰不到。
秦渊皱眉,下意识开口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回后院去。”
显然不愿多说。
“父兄战亡,现在的秦家用老弱病残来形容也不为过,众叔伯还能有什么办法?”
秦家旁支的几位哥哥,从三年前接连消亡,若非如此,前世秦家军怎会落在顾六那样的人手里。
秦渊哽住,怒火中烧。
这话无异于是在他心头扎针,可这话却是一点都没错。
秦家儿朗接连陨落,他的儿子也在两年前那一战中战死,如今连怀朗也没了。
天要亡我秦家。
“秦家可以没有人继承,可秦家军不可以。”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
秦良只觉脚步有些虚浮。
正厅众人,除了几位秦家人,便是秦元松的心腹,这都是在军中的能人,秦怀宁这话他们怎会听不出其中含义。
秦家没落便没落了,可秦家军却不能,秦家军如果落入他人手里,后果可以想见。
大权旁落,最先遭殃的便是那些忠于秦家的将士,那些可都是跟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
秦渊周身气压极低。
正厅寒意森森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怀宁侧头,脊背挺直,话声无比清晰,“秦家也可以没有怀宁,却不能没有怀朗。”
顾六,我且看你今生如何夺我秦家兵权。
自胸腔升起一股戾气,秦怀宁周身暴虐气息浮动。
明暗交杂的光线下,秦渊苍白眉宇动了动,眼中浮现出浅淡的疑惑。
“你意已决了?”
秦怀宁再次行礼,“秦家怀朗见过伯父。”
这一句话,明确的告诉了秦渊,告诉了大厅众人,她意已决。
秦渊眸光震动。
狭长的眼尾上挑,目光瞥向秦怀宁,看着眼前躬身向他行礼的侄女,久久未回过神。
“我愿追随大小姐,不……”男子声音顿了顿,“末将愿追随少将军。”
徐盼山是秦元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