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不准退!别部精骑正在赶来,此际正是捂杀贼众于阵的良机!”
可朱浑元身立中军大纛下方,眼望着敌骑在这军阵之中左突右冲、放肆践踏,自是心急如焚。
有几次敌骑都已经冲进到了中军这里,在其亲兵将士们顽强抵御之下才又转战他处,换从另一个方向重新冲杀而来。
如是几番,就连可朱浑元身边的亲兵卫队也都被敌骑冲击的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逃散开来。
如此混乱的一幕,瞬间便将可朱浑元的记忆拉回到之前他与李伯山交战的九曲城外战场上去。那时的他便是因为阵伍师众大乱、无从控制,不得已之下只能主动引部退去。
事后几作回想,可朱浑元都觉得其实当时如果再坚持一下,或许可能就会做得更好,直接反败为胜都未可知。
所以如今在同样面对阵势被冲破搅乱的情况下,可朱浑元咬紧牙关不肯退走,他实在难以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耻辱。
当其心腹部将入前恳求可朱浑元暂退后方、重整阵伍的时候,可朱浑元只是扶刀怒吼道:“贼徒只有千余,我军却有万众,以身为篱,言何败退!老夫一身荣宠倍享,纵埋骨此间亦死而无憾!尔等徒众仍然有力杀贼,不需以我为计,杀贼、杀贼!”
众部众们听到这话,也都不由得心生壮烈情怀,目眦尽裂的提刀在手,要与敌人于此阵内分出生死。然而不待他们迎杀上去,又有一路溃卒并敌骑追杀的走投无路,直向中军这里溃逃而来,指望主将能够救下他们。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是督战队的无情刀剑。既然主将未走,那么阵中士卒擅自退后便是死罪,侥幸没能死于贼手,但却终究难逃法刀。
可朱浑元诚然意志坚定,知道自己深受重恩、死而无憾。但其他的将士们却并没有他这样强烈的自尊和顽强的斗志,他们也不是北齐新封的勋贵大王。那
河阳砲声势惊人,虽然杀伤有限但却给军阵师众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然后便被敌军精骑轻轻松松的撕破战阵。
当步阵阵势被撕裂开之后,他们这些阵伍中的士卒便是铁蹄槊锋之下待宰的羔羊,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面对敌人连续不断的冲杀,只能拼了命的躲避逃窜,腿脚稍慢便要被铁蹄践踏、被刀槊刺穿!
李泰虽然一直身先士卒的冲杀在最前线,但也没有忽略对战场整体局势的观察把握。
他也注意到白马寺南面和西面的敌骑正在快速向此增援,而留守城中的高乐虽然又率一千精骑杀出,但没有了河阳砲先声夺人的配合,这番冲阵效果并不甚佳,而且两路敌骑足有五六千众,高乐如果冲杀太近便反有被包抄堵截的危险,因此只能不断地侧向骚扰,延缓敌骑增援的速度。
至于此间的步兵战阵,前部两千余众则已经被完全的冲散溃败开来,并且后部阵势也已经大受影响。但是由于可朱浑元的中军旗纛仍然挺立不动,故而整体的阵势结构还未崩溃。
此时的李泰只能带领人马在敌人阵型之内反复的冲刺穿插,并不断的用溃卒冲击可朱浑元的中军大阵,即便不能将此军阵冲垮,也要确保其声令不能顺畅的传递出来,让其阵势继续保持混乱的状态。
但可朱浑元也是顽强的超出了李泰的想象,他于阵中反复冲杀数番,却仍然不见可朱浑元的中军旗纛有移动的迹象。
而此时溃败脱离战场的那些步卒们也已经在各自兵长将领们的统御之下渐有聚结之势,毕竟李泰所部只有千数骑,既然要冲垮中军,那就势必不能兼顾其他。
最重要的是,在李泰一行入阵厮杀的这一段时间里,敌军两路精骑也终于抵达了战场一侧,绕开溃乱后又重新集结的步卒,然后便向李泰一行围攻过来。
眼见情势不妙,李泰也只能放弃于阵擒杀可朱浑元的尝试,转身环顾身后将士们喝问道:“常胜将士犹堪战否”
“可战!可战!”
尽管一连番的冲杀已经是让将士们颇感疲惫,但听到大将军的喊话,便又都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回答道。
李泰闻言后便哈哈大笑起来,转而抓起敌军遗落在战场上的一面军旗甩手递给旁边的韩擒虎,旋即便又大声喊道:“道元老贼已死阵中,众将士随我先拔金墉城、再克河阳!”
“道元已死!先拔金墉,再克河阳!”
最好的将士,那是明知道将主是在睁眼说瞎话但仍深信不疑,于是这一刻仍在固守其中军旗纛不肯转移的可朱浑元在荆州军将士们的心里完成了死亡,不再是他们的目标,口中高声呼喊着口号,直接绕过可朱浑元的中军阵势,直向东面后方的金墉城冲杀而去。
可朱浑元正自欣喜于两路精骑终于及时冲到了战场上,庆幸接下来的战斗将要迎来转机,但却没想到敌人却直接放弃了他并脱离战斗,向更远处奔袭而去。
尤其当听到敌军的呼喊声时,可朱浑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虽然有视死如归之志,但却并不意味着就能接受敌人们随意编排自己,尤其听到那坚定嘹亮的吼声,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后路将士们能不受此影响
“速速追击,继续追击!绝不能让李伯山逃离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