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1 / 4)

虞兮枝慢慢眨了眨眼睛。

她距离谢君知如此之近, 然而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又好似离他很远很远。

谢君知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晰, 可如此拼凑起来, 她竟然觉得自己好似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理解言语的能力。

“你说……什么?”她近乎呓语地喃喃道。

谢君知却好似并未听到她的话语,径直继续说了下去:“蚀日之战时,我才出生没多久, 但既然妖皇谢卧青被封入了我的体内, 我便自然而然有了记忆。而我之所以为昆吾山宗小师叔……是昆吾上一任掌门见我谢家以血祭阵,或许起了些怜悯和相护之心,将我收为了他最后一个徒弟。”

他语速不快, 眼中却好似重新燃起了那时他看到的所有血与火。

或许很多人终其一生, 也见不到那么多血。

他还记得自己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血色深深浅浅,斑斑驳驳,手指所能触碰的泥土都是被血染湿的, 石块上也有血渍流淌而下,而比那些血色更加鲜艳的,则是从他的身体蔓延出去的巨大法阵。

他动弹不得, 更还不会说话, 只觉得体内宛如有火在灼烧,他想要放声大哭,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有什么在与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他本能地与那种抢夺抗争,而随着那巨大法阵中的绯红越来越向着他的周身聚集, 体内奇异的感觉也越来越淡。

记忆里有无数刀光剑影, 有无数嘶吼与咳嗽, 有无数陌生面孔的族人大口大口吐着血,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向自己举剑。

他近乎茫然地看着自己无法理解的画面,本应黑白分明的婴儿眼瞳早已被这样的血色蒙上了一层阴霾。

有人在血色中挣扎着向他踉跄而来,那人身上带着他有些熟悉的味道,好似能冲破这漫天血色。

他看到了一张温柔美丽却满脸泪痕的面容。

很后来,他知道了母亲这个词的时候,才明白,他当时所见的,应当便是他的母亲。

女人抱着他,在泣不成声中,还是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

他记住了那些发音,在之后无数夜卧听剑风的日子里,他的脑中也总是会响起这些声音。

她说,他这一生,绝不可以后退。

她说,他的存在,就是要让整个修仙界获得幸福与安宁,所以无论遇见了什么,他都要记得这一点。

她说,无论这世界如何以痛对他,他都要知道,这是谢家要背负的罪,他要忍耐,要承受,要始终对这个世界……心怀善意。

……

谢君知无意识地搓了搓手中的小树枝,认识了虞兮枝以后,他已经很少再如同幻觉般听到这些声音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却绝望,偏执而激烈,她说着对他的希望,对他的要求,对他的桎梏束缚。

所以他下意识地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强迫自己去爱这世人,然而这份温和和这些声音,却在这许多年里,成了折磨他的心魔。

斩碎她,只要斩碎那道血色的影子,就可以摆脱这道声音,摆脱这些桎梏。

——有声音好似在这样对他说。

于是他挥剑去斩,可总也在最后真正劈中那道影子之前,微微错开剑锋。

而这样的错开,每每总是让他灵气倒转,再自虐般地咳出许多血来。

便如虞兮枝闯入他心魔幻境的那次一般。

他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你曾经问过我的境界。或许是因为血脉相通,又或许因为我先天剑骨,再被千崖峰的风吹了这么多年,总之,我确实可以用谢卧青的力量。”

他顿了顿,还有些话想要说,比如一开始确实是他在无意中便能汲取谢卧青的力量,因为谢家血脉的原因,谢卧青的妖灵气可以直接转为他所能用的灵气。

但后来,他在千崖峰除了修炼便无事可做,而谢卧青自然不是永远沉眠于封印之中,总要时不时便想要冲破,搞得他时常咳嗽,更有些烦躁。

如此一路修炼,一路与谢卧青对抗,一度不知今夕是何夕后,不知不觉,他竟然也已经通天。

但话到嘴边,谢君知还是将这许多话语咽了回去。

太多人眼中,他便是谢卧青的容器,谢卧青一个通天已经足够让人心惊胆战,若是再加上他这个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妖还是人的玩意儿,届时要迎来的,又岂是此刻自己脚下的区区一个阵。

他自然无畏无惧,可他身边,还有一个虞兮枝。

他重新看向虞兮枝,方才还有些阴郁的不自觉般温柔了许多。

“他既然已经通天,我自然也已经通天。”

这一瞬间,许多虞兮枝之前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为何谢君知曾经说过,他与她的阿兄虞寺一般年龄。

……原来,竟然是真的。

上一甲子的蚀日之战距今不过二十栽,而他确实也刚刚如此年岁。

为何只有他能够一人压下整个剑冢的罡风。

为何昆吾山宗似是变相将他软禁在了千崖峰,而他分明有能力走出那片山峰,却依然甘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