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涉及魔族,所以整件事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荆州凌家一夜之间声名尽丧,他们家的嫡小姐做出背叛师门之举在先。
他们家的家主甚至暗通魔族——或是说自己干脆变成了魔族,若非离火王出手,说不定古魔就被他召唤到了现世。
仙缘台正是修士集聚之地,还会源源不断地吸引魔族,届时这些修士再被变成了魔族,中原必将生灵涂炭。
当然,这些传言中还有一丝微弱的声音。
——八派掌门宗主尽在问剑塔附近,他们为何不能阻止?为何还要依靠妖王出手?
在听者们看来,他们自然而然认为这些仙尊们也曾出力,只是无法抵挡古魔。
也有人争论说他们已经耗了许多灵力,离火王出现是捡了个便宜。
只有极少数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早在离火王到来之前,仙尊们是能感应到妖王级别的灵压,他们心中戒备,不敢对古魔全力以赴罢了。
“可笑至极——”
“若是换成凌霄仙尊,自然不会有这些个顾忌,怨不得他们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你当真喜欢他。”
这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此时正在某座位于高山上的宫殿中,倚在铺着柔软皮毛的玉石卧榻上,端着酒杯满脸轻蔑。
殿中香雾叆叇,珊瑚玉树泛着异彩,穹顶悬挂着一盏盏精致的琉璃宫灯,一片奢靡富丽。
半妖少女斜靠在长榻上,黑发逶迤散开,水红丝罗裙摆开衩极高,露出一双雪白**,赤足上金环泛着光芒。
“我对他确实极有好感,那可是我头回主动亲吻别人呢。”
她懒洋洋地喝了口酒,“被亲自然不算。”
媱姬微微摇头。
他倚在玉榻的另一边,头上支着雪白龙角,黑发松松地束起,外袍的衣襟大敞着,露出精悍胸膛,“离火王将这片地方都送给你了?”
“嗯。”
苏旭点了点头,望着大殿侧翼延伸出的云台,晨间朝霞在天际燃烧,山峦间遍洒金光。
她懒散地站起身来,丝质裙摆拖曳过地面。
苏旭抖了抖垂落的羽翼,走向观景露台,“那日我问她——”
思索片刻,干脆从头讲起。
在九重殿外的虹桥上,她曾询问离火王,两人是否曾经见过。
“不错。”
后者柔声答道,“最近的一次是在你父亲的葬身之处,最初的一次是你破壳出生之时,你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然而浑身烫得厉害。”
那一瞬间,苏旭几乎觉得鼻子发酸,一股令人窒息的难过情绪汹涌而来,沉重地压上了胸口。
她止不住想到父亲,想到他们甚至没有一句离别的话语,他就那样死于非命,甚至尸体都面目模糊。
其实,她也早就有了一些猜测。
“凉月城郊外那人果然是你。”
她叹了口气,“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个人的模样,才意识到对方修为究竟有多么厉害,我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能令我毫无中招的感觉、却又连模样都记不住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多了。”
“你如何不是大人物呢?你以为有几个人能力敌古魔?”
离火王神情微妙地道:“不过,妖族当中确实有许多人可以令你那样中招——所谓天人境,本就是与万物相生相融之道,你不会去刻意记忆他们,就像你不会关注那些毫无特殊之处的落叶尘埃。”
苏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方才是故意说那些话吗,那些——你父亲和你并不亲近的话?”
妖族亲缘关系与人族不同,因为幼崽们很早就能独立。
他们当然也有被杀死的风险,然而至少他们在不遇到危险时足以养活自己。
故此许多妖族父母们也不会像人族一样,正经将孩子们养到成年,甚至不止成年。
当然妖族和妖族之间也有不同。
诸如狼妖们,也许会血亲们生活在一处的,幼崽们长大了也未必会离开氏族。
“这很矛盾。”
妖王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云雾缭绕的虚空,仿佛看到了什么记忆中的人。
“我十分清楚正常的人族父母该如何养育子嗣,但我仍然丢下了你,一是我不愿像他们一样,二是我确实有事要做。”
苏旭没有问那是什么,虽然后来她在仙缘台时得到了答案,谢无涯无意之间透露给她——也兴许是故意的。
“你的儿女们,我方才见到几位?”
离火王见她转移话题,也从善如流地答道:“老大和老四不在,其余的都全了。”
苏旭暗中回想九重殿里的坐席,左侧第一和右侧第二是空着,显见他们是按着年龄排的位置,那么危山君是老二,狂山君是老三,望山君、莪山君、桓山君、秖山君便是五六七八。
自己就是最后一个。
她了然颔首,“他们为什么不在呢?”
“他们俱是妖王,皆有自己的领地,若是无事不会来中境。”
苏旭惊奇地发现她果真对自己有问必答了,“若是我说些没有意义的话,你会觉得不耐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