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雅间跑去。
方靖远无奈地拨拉开霍千钧,这厮一听他居然知道兰娘的姓氏排行,就缠上来追根问底,看他的眼神也热切了几分,像是要跟他好生讨论交流一番,恼得他没辙,最后灵机一动,说道:“我并不认得兰娘,只知道杜十娘的些许小事,全是因为李嘉李行古。”
“原来那位李公子名嘉字行古……”章玉郎喃喃地念了几遍,脸上也露出几分古怪之色,“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李嘉?李行古?”霍千钧平时只听说过兰娘因为一个李公子而谢绝恩客,意欲赎身从良,却不知那位李公子的大名,如今听两人一说,也觉得十分耳熟,“我好像也在哪里听说过?莫非前几日桂榜传讯时,有人到这里来唱名讨赏说起过他?”
章玉郎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的名字,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他虽然被剥夺了功名入了奴籍不能参与科举,但因为先前的心愿,哪怕明知无望,每次科举之时,他都会偷偷在考试后设法寻来试卷,自己做一遍,再与那些中举的士子比较一番,自然对红榜上的名字了然于心。李嘉的事,但凡知道他大名的,无人不知,只是在花楼中人人只道他是李公子,却未曾与那个李嘉李行古联系在一起。
“啊?”霍千钧一怔,“为何?”
方靖远面色微冷,寒声说道:“此人受骗买了此次乡试考题之后,于入场时被搜捡拿下,招供时曾说替他抄写作弊试题发带之人,名叫杜十娘。此人如今已被剥夺秀才功名,三代不得参与科举……”
“啪——”
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玉碎瓷破,溅开的碎片亦在地板上叮叮当当地散落开来。
三人齐齐回头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手中端着的茶盘已然垂下,地上摔落的白玉碗碎成无数片,茶汤洒了一地,还有些溅在她的裙角上,使得原本绯红的石榴裙上落下点点水痕,颜色愈发显得深红如血。
而她的一张脸已变得煞白,看到三人朝她看来,急忙将手中茶盘塞给身后的侍女,走进房来,朝他们行了一礼,侍女接过茶盘便退了出去,连一地狼藉都未曾收拾,便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兰娘见过方大人、霍大人!敢问大人,方才所说之人……可是李公子?”
章玉郎有些汗颜地致歉:“是我方才忘了关门,想着兰娘很快就到……”
的确到的很快,快得他们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李嘉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们这样背后议论人是非,说长道短,关系到一个女子的名声,落在有别人耳中,终归不是君子之道。
方靖远只愣了一下,就立刻点头承认,“正是。”反正他找人来,就是为了核实这件事,早晚要说,若是这兰娘肯听,他就帮一把,若是一门心思挂在那个白眼狼身上,那他也毫无办法。
杜兰娘的幽幽一叹,那眼波流转,玉面如雪,眉目含情间,似嗔似怨,如泣如诉,就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风情无限,引得人无法挪开目光,可以想象她若是登台演出,唱个小曲做幅画,能得多少彩声花头。
“先前他让奴家代抄文章,奴家就觉得有些不对,可公子说,那些读书人的事,奴家又不懂,便是识得几个字,能说会唱,琴棋书画,说到底也不过是别人捧出来给人取乐的玩意儿,除了他,谁人会对奴家真心真意?若是他能高中金榜,自然能带奴家出头,跳出这火坑去……”
“呵呵,原来他竟是……会做梦的,可不单单是奴家自个儿……”
听到这儿,方靖远忽然觉得这话有几分耳熟,感觉像是后世在某些通告中常见的诈骗套路PUA,便忍不住问道:“听说他赶考的银子,是你给的?”
杜兰娘略略抬眼朝他看了一眼,立刻垂下眼帘,低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替李嘉解释道:“先前李公子也是带了银子赴考,只是交友应酬,误入春风楼后,为了见奴家一面,撒了不少银子出去。后来妈妈留他在楼子里几日,便耗尽了银钱。奴家不忍他荒废了学业,才暂借于他……”
“打借条了吗?”方靖远突兀地问道,“有借有还,你可曾想过,他拿了银子去,会还你吗?”
他问得如此直白,口口声声追问的都是君子们最不耻于谈及的“阿堵物”,连霍千钧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元泽,这朋友之间尚有通财之义,何必斤斤计较?”
“跟你我可以不计较,”方靖远正色说道:“因为我知道就算你不还钱,你和你家人给予我的也远超我能付出的。何况,你也不是那种人。”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靖远望着杜兰娘,一语扎心,字字如刀,“你们相识多久?有多少恩……多少情义?还是……你当真相信,他会娶你……为妻?”
“你要不要这么死轴,这些话人随便说说,听过就算,你跟一个小娘子较什么真?”
霍千钧眼看着杜兰娘泫然若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顿时觉得方靖远咄咄逼人的十分可恶,“便是不能娶为正妻,替她赎身总是可以的吧?”
“然后呢?”方靖远面无表情的模样,哪怕再精致如画的五官,也冷得让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