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时会出手报复,昔日跟他有怨的九郎和十七郎尤其害怕,所以才会被人稍加撺掇,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举告,原以为能借助上面的势力打压于他,却没想到把自己彻底赔了进去。
“大人放心,老夫一定会给方……元泽一个满意的交代。”
“老族长也请放心,”方靖远笑眯眯地应下,和解,赔偿,没问题,只要按着他说的来就行。
“我父早逝,母亲枉死,损失家财早已无法计算,我也不难为大家,方家既有良田千亩,想必也不缺粮,不妨就按棋盘填米(注),第一格一粒米,第二格两粒,第三格四粒,如此类推,每格翻倍,填满棋盘即可。”
“只不过,若是三日之后凑不齐,那便在总数上每日翻倍,如何?”
“可!”方九郎一听就眼睛亮了,立刻答应下来,“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方靖远对这普及成语的应用还是非常利索的,“立字为据,可请大人为证!”
“咕咚……”
老族长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他一定是前世不修,才会有这种学渣子孙,真是挖坑自埋。
第十六章 见微知著
真往棋盘上填米是不可能的,方靖远也就是故意逗逗那两个蠢货,真填起来,别说方家,就算整个大宋朝的米都填进去,也未必放得下。
毕竟,这围棋棋盘横竖十八共计三百二十四格,二的三百二十四次方,可比古印度那个差点掏空国库的国际象棋棋盘六十四格翻出无数倍去。
对于方靖远来说,替曾经的“自己”和亡母出这口气,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他要的,不是钱,而是那些曾经欺凌过孤儿寡母的人低头认错,当众道歉。
在这年头,门第,脸面,比钱更重要。
当然,前提是他不缺钱,更不缺来钱的路子。
连环弩、拉花炮和火药的图纸配方都已经给了工部,赵昚碍于太上皇的压力,没给他升官,银子倒是赏赐了不少,连他粗制滥造的那把弓弩都被辛弃疾给买了去,稀里糊涂地发了笔小财,本身就不是很在意这些财物的方靖远,愈发有种视钱财如粪土的气质了。
而他越是如此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态度,方老族长和方氏兄弟就越是害怕,昔日在族中沉默低调的少年在父丧母亡后被霸占家产,搬出祖屋,人人都以为他会就此沉沦下去,可没人想到,哪怕他成为“孤儿”,太子赵昚不但没解除他伴读的身份,还让人作保举荐,直接参加会试,一举中了探花。
如今他换了个人一般的气度举止,或许就是久在上位者身边沾染来的,让他们深感敬畏之余,终于明白,今时今日的方靖远,已不是他们能够左右摆布或欺瞒打压的。
“泽哥儿说笑了,你父母留下的家产,岂能用米粮替代?”
方老族长一醒过来,得知方氏兄弟并没有跟方靖远签下那份棋盘填米的“卖身契”,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赌咒发誓地作保,一定会从族人手里收回原本属于方靖远一房的资产,一个不落地交还给他。
方钟元身为一族之长,掌管方家数十载,家中的资产增加了不知几何,其中有不少是他的功劳,就因为他当年没学好四书五经,反而长于周髀算经和九章算术。
方家族学里也特地开了数术课,就是给一些破落弟子机会,就算不能科举入第,亦可做个账房官家,经商生财。因此就算他没能算出棋盘填米要填进多少去,粗略算了十来个格子,就已经让他快呕血晕死,哪里还敢继续让方靖远谈下去。
“你且放心,老夫今日回去,就让人清算了田地房产,列了单子给你送去,如有疏漏,便由老夫亲自补齐。”
“既然老族长这么说了,元泽恭敬不如从命。”
方靖远痛快地答应,没人会嫌钱多,更何况他的确需要个郊外的庄子来做实验,城里的宅子虽然小而美,舒服归舒服,总是有些实验会带来不便影响,妨碍周边邻居不说,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就更麻烦了。
原本辛弃疾和陆游要赞助他一处田庄,都被他拒绝了。他要做的实验,大多数是破坏性的,自己的东西自己糟蹋也就罢了,别人的地盘上造作起来,总不是回事儿。
“就请唐大人派人请医生来给他们上点药,再带去认人吧。”
“多谢唐大人,多谢元泽……方大人!”方氏兄弟这下都彻底老实了,连对着方靖远都不敢再直呼其名。
唐凤仪也不去为难他们,毕竟这两人虽然又蠢又坏,但也不过是别人丢出来的棋子,真正的黑手,能不能抓到拿下,他都说了不算。
方氏兄弟被带走,老族长也跟着离开,唐凤仪正准备退堂送客,方靖远却拱手行礼,问道:“不知唐大人可有留下他们举告时的证据?”
“有,”唐凤仪点点头,“来人,将方氏兄弟的状纸和抄卷一并送呈方大人!”
张玉湖有些好奇地看着方靖远,“元泽要这抄卷何用?”他刚问完,忽地想起一事,“上次在贡院门口搜捡到那些考生夹带的东西也都被你收去,莫非……你能从中找出证据?你能辨识字迹,以字识人?”
“我哪里有那本事!证据倒也算不上,一点儿蛛丝马迹,或许能找到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