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雅太久没见到额乐了,自从她抚蒙之后,所有的印象都只来自于想象和偶尔送过来的画像,所以她看着额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还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样子。
街两旁的百姓们渐渐散去,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荣乐长公主和她的卫队们,可以想见,很长时间之内,这都将是众人口中谈论不休的话题。
檀雅靠在窗边,听着他们对额乐的夸赞,心里欢喜,面上满是笑容。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坐回到座位上,话题从额乐的变化谈及到塔娜近在眼前的婚事,虽说不能亲自参与,不过能够亲眼见证到下一代大婚,心里也都满足。
中午众人在这家酒楼一块儿用了一顿饭,然后便乘马车回去,定太妃跟檀雅一起到了胤祜府上,今晚准备在这儿留宿,兴许晚上就能见到额乐。
可惜她们等到傍晚,胤祜亲自回来通知,皇上和皇后留荣乐长公主一家在宫中用膳,不能过来了。
定太妃当即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气,十分失落,但又不忘安慰檀雅:“没事儿,都回来了,早晚能见着。”
檀雅好笑,却也没拆穿,招呼人准备晚膳,和胤祜、茉雅奇还有孩子们一起用,不等额乐了。
第二日一早,檀雅起床,一问方知定太妃早就醒了,收拾好后过去跟她说了会儿话,柔太妃才醒。
茉雅奇过来请安,告诉额娘们:“长公主昨夜留宿宫中,还不知何时能出宫。”
越是想见人想说说话,越是见不着,檀雅和定太妃这心情难免焦躁,这跟活了多少岁数无关,除非她们都跟柔太妃一个样儿,否则下次还这般。
她们也无心做事,只能在等人时看柔太妃心无旁骛地作画。
柔太妃这两年多还是有些好转的,其一是晚上可以一个人安稳地睡下,其二是重新拿起画笔,不过她的画风变了很多,搁檀雅的话说,就是“十分抽象”,而且一次比一次天马行空。
定太妃先前看见过她现在的画,可也很久没更新了,乍一看见她这画上无法分辨的东西,还有些云里雾里,再一细看,发现画中虽然凌乱,可丝毫没有压抑,反倒从色彩上看出她内心的明亮无忧。
以画见人,柔太妃心中定是极安然。
“其实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定太妃转向檀雅,“她向来心思颇重,额乐远嫁,宣太妃去世,她心里都极难过,我也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离开,与其她再伤怀,不如全部放在心上。”
“娘娘,您怎么忽然说这话……”
定太妃平静地摇头,“我如今身体还算硬朗,能多陪你们几年,可有些事是早早晚晚都要发生的,我坦然些,也希望你们真到那一天时,不必太难过。”
檀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定太妃目光转向心疼,“只是苦了你……”
坚强的人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坚不可摧,檀雅很幸运,宣太妃、定太妃,乃至于从前到现在的柔太妃,从来都用最柔软的内心包容她,所以她才能如此的快乐。
此时定太妃一句话,檀雅感动地眼睛一红,立即拿起帕子掩饰地擦了擦眼角,虚张声势地嗔道:“娘娘,您说这些作甚,额乐回来,这是大好的日子,咱们说些高兴的。”
“好,都听你的。”
左右无他事,檀雅便提议去瞧瞧弘昽的新房,那个小院子前些日子刚翻修过,弘昽还未搬进去,她们去看看也无妨。
定太妃全没有意见,起身边随她去,而柔太妃画画时全身心投入,除非完成,否则轻易不会注意旁人,因此她们两人便没打扰她。
檀雅和柔太妃住的西院,是府上最宽敞的一处院子,弘昽新房所在的小院子只占了西院的四分之一大小,只有正房一间,耳房两间,再有两间偏房。
“这院子太小,大片种花显得逼仄,所以我跟茉雅奇和弘昽说,只在围墙边种些藤蔓,添些绿意便可,以后弘昽媳妇进门,喜欢什么再由她自个儿决定。”
“一间偏房做书房,听说弘昽未来媳妇也是个爱读书的,只不知她喜欢什么,不过不管喜欢什么,我那儿都有,她想看什么皆可去我那儿取。”
“我先前雕了一对儿着喜服的新人,到时送给俩人,这可是我的巅峰之作。”
“还有……”
檀雅对着定太妃,一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也就是定太妃好性儿,檀雅说她就听着,若是换个没耐性儿的,兴许早就跑了。
两人在这儿耗费了不少时间,几乎挨个屋都转了一遍,转无可转,就准备回西院儿去,才出了院门,一个小厮匆匆赶过来,兴高采烈地报道:“两位娘娘,荣乐长公主来了!到前院儿了,王爷让奴才来禀报。”
两人霎时一喜,纷纷加快步子,檀雅担心定太妃走太快扭脚什么的,忙走到老人家身边儿扶着她,正和往后院来的额乐一家撞上。
额乐一见到两人,话都还没说,便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头。
定太妃急的不行,一边儿走得更快一边儿喊道:“快起来快起来。”
“定额娘,色赫图额娘。”额乐顺着定太妃的手站起,眼中含泪道,“额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