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危行刚离开年朝夕的院子,脚步便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若无其事的打开门锁,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站在院子里,他这才开口道:“牧城主还不出来吗?”
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一个身影突然从寂静之中走了出来。
那身影消瘦极了,月光之下,雁危行还看到了一双几乎被血色覆盖的眼睛。
雁危行缓缓皱起了眉头,声音平静道:“牧城主不去找个干净的地方闭关以对抗心魔,却来我未婚妻的住处之外窥探,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牧允之闻言,轻笑一声。
他缓缓道:“我倒也想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才来了月见城。”
他不是没想过自救。
幻境中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混杂,他一度分不清何为真实。
时而,他觉得自己是幻境中的那个牧允之,兮兮早早地就死了,月见城破了,他时隔多年,功成名就。
每每这个时候,兮兮被万魔分食的场景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种时候他往往被恨意纠缠,恨那杀了兮兮的恶蛟,恨当初一无所知的自己。
幻境中那个牧允之的思维偶尔支配着他,将他与自己缓缓割裂。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对兮兮有多在意,但与此同时,幻境中那个自己后来明明知道了兮兮的死因,却缄默任众人猜测的做法却又质问着他,你真的有这么在意吗?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甚至会设想,如果现实中兮兮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会怎么做?
他想起幻境中那个牧允之的沉默漠视,于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因为他冥冥之中觉得,这就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久而久之,幻境中的那个牧允之,成了他的心魔。
昏昏沉沉,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想找个地方闭关以对抗心魔。
这个地方需要绝对安全,也绝对值得信任。
于是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之时,他便来到了月见城。
于他而言,真正值得信任的地方,只有这里。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恰好,面前的人似乎也觉得他可笑。
那人似乎是动了怒意,微微抬起手来。
牧允之看着他,却突然道:“我少年之时,应当见过你一次。”
雁危行的手顿住,于是牧允之的记忆越发清晰。
那是在伯父为兮兮订婚之后不久,他要去他为兮兮订婚的那人那里一趟,让兮兮陪同。
兮兮仍旧在生气,不肯陪同。
牧允之不知道怎么想得,突然主动要求陪同。
但那一次,他并没有看到和兮兮订婚的那人,据说他是在闭关。
只在离开的时候,他和伯父的飞剑已经离开很远,牧允之回头看,突然看到一个少年匆匆跑进大院。
他左右张望,从满脸期希到满脸失望。
牧允之莫名觉得,那应当就是和兮兮订婚的人,兮兮的未婚夫。
当时,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作何感受。
正如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这人光明正大的现在兮兮身旁,却什么也说不了一般。
他惨笑道:“可是后来,陪她最多的明明是我,明明是我啊……”
雁危行面无表情地听着,突然一把提起他的脖颈,身影一掠,如鹰一般离开了月见城。
月见城外,雁危行狠狠将牧允之掷在了地上,眼神之中的杀意真实到让人心寒。
但是很快他便收敛了下来,轻笑道:“兮兮不想让我动手染血,我得听她的。”
他半蹲下来,笑容寒凉:“来日我和兮兮合籍大典,希望你也能如今日一般清醒,不被心魔所控。”
“毕竟你也得亲眼看一眼兮兮是如何与我一起在天道面前合籍起誓,如何将我们的后半生托付于彼此,你才能死心啊,对不对?”
这一刻,牧允之眼前突然被血色迷蒙。
第115章
第二日,月见城。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今天便是死而复生的小城主第一次正式宴请众人的时间,整个修真界的目光也在今天全都汇集到了这里。
就仿佛是这暗流涌动了三个月的修真界终于找到了那搅动一切暗流的泉眼一半,有拜贴的没拜贴的,想凑热闹的不想凑热闹的,全在今天一齐涌进月见城。
而有意思的是,在今天之前,月见城这个本应是最风起云涌的地方却安静的和整个修真界格格不入。
早在半个月前,小城主一行人刚回月见城时,便已经有拿了拜贴的人出现在月见城外,但他们来到这里,却又不进城,只在城外或者附近离得近的附属城池安营扎寨,就这么耐心等待着,像是在观望一般。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小城主并没有说不许提前来,甚至年朝夕在发觉城外有人驻扎时还派人请他们入城,但他们无一例外的拒绝了。
久而久之,年朝夕也不管了。
他们仿佛在维持着某种平衡一般,每个人都不愿意比别人晚到,但真到了月见城,每个人却都谨慎的不愿意第一个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