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嵌着铁栏的窗向里望去。为何有一股强烈的悲伤向人袭来呢?落落余晖从天花板穹顶处的彩色玻璃,像一条丝绸直抚艾尔的神像。她的脚下,却伏着虔诚的亡体。
他们遭杀害了,一定是被杀害了,满城风雨,总不可能死于寂静吧!
他便瘫软在地上,擦着眼泪,抽噎着“爸爸爸爸”地小声呼唤。
可是为什么被杀害呢?
瑞尔搀扶着墙站起来,他想先去埋下格温,再跑到边境去,兴许,父亲还在。
“玛尼!”男子喊着,声音吓到了瑞尔,从阴暗拐角处跑出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她停在瑞尔面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不知所措,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孩?”她显现出惊讶,可是很快眼里又闪烁着泪光,“你最好呆在屋子里,别再出来。”
“发,”
她跑上楼去了,男子紧紧追随其后。
“我跟你说过了……”
“那是怪物,我们逃不掉的。那不如,为了所爱而去死。”
她操起小提琴。
男子:“可这样是必死无疑啊!”
玛尼:“那你大可现在离开,”她眼里似水柔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死吗?”
他浑身发抖,最终耸耸肩,“那好,让我们,再合奏这最后一曲吧。”
提琴的声音悠扬婉转,像星汉倾泻于身后,化作云烟使得人间飘渺;钢琴的声音温柔清脆,正是装点梦境的星灵那样,点点璀璨。这样动听的音乐从窗口传出,于夕日一并沉于大地。
瑞尔放声哭起来,疯也似的逃离那里,可是声音根本就被掩盖了,他只哭,只是朝前奔。只是音乐忽而换了一种风格,在对苦难作出最后的抗争,在对生命作出最后的呐喊。那提琴的声音,似嘶鸣的肉马;那钢琴的声音,似纷飞的群雀。再无所谓和谐的合奏,只是恨毕生所学不再多有时间所示,而像两朵昙花那样,珍惜又恨短暂的盛开,因为他们意识得到,死亡的脚步已经停留在楼下了。
惊声尖叫吓得瑞尔赶紧捂上嘴,可仍然止不住地抽噎,他靠着墙,一步一步地挪着位置,在阴暗的拐角处,推门进了房子。这里仍有光要杀他,夕阳的光像无意的刺杀者,把地板渲得整块殷红,就仿佛连呼吸,也会吸到浸入过地板从而挥发出来的血腥味。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来,将一旁的门轻轻推上关闭。城镇上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腌菜的习惯,条件再差的家庭基本都会有一个地下室来供菜发酵。待太阳穴处的神经跳得不再那么快,瑞尔也意识到了,可以去腌菜室躲起来。
打开地下室的门,一具死尸躺在楼梯上,尸臭伴着菜罐子的酸气扑鼻而来,“啊!”瑞尔尖叫一声,可是很快闭嘴。他慌慌张张瞥见一旁有个大大的立起来的柜子,像猫扑向鱼骨头那样扑向柜子,祈求柜子能够闭上嘴巴,永远不张开,他也就不会再面对那些“可怕的事物”。
突然,外面的狗叫了起来,声音越来越远,还有一处声音需要注意,那就是楼道发出的“吱吱”声,从狗声那里反应过来,楼上有东西,在动,而且,正在下楼!那是什么?瑞尔悄悄闭紧柜子的门。“吱吱”,仿佛溺水一般,柜子里的氧气似乎在极速从看不见的孔流逝出去,瑞尔浑身每一个毛孔都竖起来了,他在发抖,在万般紧张的状态中,他回想起来今天格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前和父亲呆在马厩,所说的那些话,他回想起梦中的母亲......他再一次落泪了,死亡足以把人玩捏在掌心吗?
奇怪,脚步声停了。他僵硬了,因为害怕一动就会发出声响。他也不敢再抽噎,于是干脆屏住气。
恐怕,那人就停在了柜子前面。
或许,那根本不是人。
“瑞尔?”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木板,清晰了瑞尔的大脑,是霍尔顿,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瑞尔?”他又小声问了一句,声音微微颤抖,“真的是你吗?”
瑞尔正要推开门时,墙壁被怪物撞开一个大洞,石块砸到霍尔顿的双腿,而这一切,都被瑞尔从门缝看在眼里......
霍尔顿瘫倒在地,双腿被厚石板压得很严,他的嘴唇已经干得发白了,那浑身赤裸,冒着热气,身上有着红色条纹的人形怪物靠近他,自知没有生的希望了,只是那双看着门缝里瑞尔的眼,还在流露着,对生命的热恋,而正是那种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割在瑞尔的心上,他万般悲伤,害怕,什么也办不到的他,出于对生的本能,再轻轻闭上了柜子的门,同时,也打开了心口处,自我负罪的门。
对不起,原谅我,霍尔顿。
对不起,原谅我,我什么也办不到。原谅我,霍尔顿。
原谅我......
......
“神父,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祷告呢?”瑞尔问他。
“为了向艾尔祈求人们心中的愿望,以及向她表示我们对其信仰的虔诚。孩子,我们的祷告不过是替世人对艾尔的回报,而艾尔施于世人的恩惠,也由我们去施布。”
“总觉得,很麻烦。而且,艾尔是谁?”
“一切都有其运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