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送走萧灼华以后, 坐在堂中,烤着炭火,思绪起伏, 心情颇有些不平静。
他原本只是想着太子遇害, 萧灼华肯定会很伤心,需要人安慰陪伴, 所以赶回来, 没想到会看到萧灼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任信。
萧灼华能有这反应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其实是他。
沐瑾以前只是觉得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他、乐不乐意,他乐意就行了。可萧灼华不是别人。他不用管别人乐不乐意, 高不高兴, 他能不管萧灼华乐不乐意吗?
他这么大一份家业,这么多的钱粮兵、政务,换一个人来掌管, 他乐意?他放心?亲爹来都不放心!亲娘来也不行,意见相左的时候,亲娘很可能会捶他, 直接否决掉。
也就是萧灼华, 能这么帮他, 死心踏地兢兢业业地帮他, 哪怕一边担心着被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仍旧天天累死累活把什么都处理得好好的。为什么?她又不是找虐。因为他俩成了亲,捆绑在一起。
他让萧灼华干着当家主母的活计,又跟她说, 等过几年, 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做夫妻。
换个说法就是, 你先给我当牛作马,等过几年我再跟你散伙,各走各的道,而在萧灼华看来,她面临的风险都不是净身出户,而是没命。她能怎么样,就全看他的良心怎么样。
按照身份地位,萧灼华直接把他对标萧赫。
这种不安、恐惧和怀疑应该在萧灼华的心里积压很久了,受到太子遇害刺激催化,爆发了。
沐瑾受上辈子的认知影响,十八岁才算成年,二三十岁结婚是正常的,可在大盛朝,三十多岁都能当爷爷奶奶了。
二十多岁还没成亲、年轻有才能、家世好,人品出众的,可遇不可求。他四姐夫那样的,守孝耽搁到二十多岁的大贵族,大盛朝三十六个郡,只此一家。
军营里之前还有二十多岁没成亲的,现在人生大事也都解决得差不多了,且那帮人,谁配得上萧灼华?沐瑾觉得,哪怕让萧灼华闭着眼睛选,肯定是选他,不会选军营里的那堆糙汉子。
他跟萧灼华和离了,去哪里再找她这么好看又能干,连造反都愿意跟他一起的。
他跟萧灼华和离,让别人去娶她?就萧灼华这软包子性格,万一遇到家暴怎么办?不得被欺负死。她以后受欺负,他都没理由替她出头了。万一挑的对象不好,把她拘在后宅跟小妾打架,垃圾对象帮小妾不帮她……
沐瑾想想都觉得好气。
他坐了一会儿,暂时把这事抛到脑后,让阿福去把周温叫来。
周温在收到皇帝、太子、梁王都没了的消息,又听说大将军急忙赶回城里,也马上回城,在府中待命,等着将军安排。
他待到下午,果然将军有请。
周温去到沐瑾的院子,抱拳行了一礼。
沐瑾想到萧灼华那谨慎的性子,自己要是不提,八成她连问都不敢问,于是对周温说:“太子遇害,皇后跟宝月长公主是他的至亲,他唯一的血脉也在我们府里,怎么也得祭奠一回才是。”
周温思量着说道:“大盛朝人心尽失,我们又要用兵,若是扯上太子,恐怕于将来不利,害太子的是英国公府,恶名已经有他们担了,现在天下英豪各凭本事取江山,何苦沾上太子。宝月长公主殿下未提此事,将军……”他后面那句,“将军就不要提这个了吧”,咽在肚子里。将军向来对殿下的事上心,都特意把他叫来问这事,显然是要办的。
沐瑾道:“府里辟一个院子,家祭,无碍吧?”
周温道:“家祭自是无防的。”又抱拳道:“将军高义。”
沐瑾解释说:“倒不是高义,怎么说也是大舅子,是个能相处的。”祭奠一番,让萧灼华和皇后能有个拜祭的地方,好歹能有个安慰。他说道:“劳烦你跑一趟,把东西备齐,做法事的人也请来,然后交给玉嬷嬷安排。”
周温抱拳领命而去,待到院门口,又回头看去,见大将军有点蔫蔫的,显然是因为太子遇害的事,心情不太好,便明白,估计在太子祭奠结束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沐瑾又吩咐阿福:“派个人去跟玉嬷嬷说一声。”他说完,又觉得不妥,他跟萧灼华是夫妻,同一座宅子里住着,相隔几十米远,有什么事都是下人传话,这感情能好才怪。他又说:“我自己去吧。”又觉得好烦躁,莫名的不知道烦些什么。
他再次去到皇后的院子,找到萧灼华。
母女俩好像在谈什么事,皇后像在发火,但细看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抱拳行了一礼:“见过岳母。”
皇后免了沐瑾的礼,请他入座。她说道:“如今是我寄人篱下,还请将军莫要再向我行礼。”
沐瑾道:“您是我岳母,是灼华的母亲,往后便由我们奉养您,您把我当成自家孩子就成。”
皇后愣住。他刚才还一副不满皇帝赐婚,甚至连和离都出口了,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沐瑾看到萧灼华更不自在了,说:“我……我……”他刚想为刚才的事解释一下,说和离的事不算数,但这时候,好像不合时宜,改口道:“我让周温采办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