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过了长岭县, 便是丰水县。
顾名思议,丰水县的水源丰富, 到处都是良田湖泊。
此时正值秋收时节,许多农人在地里收割稻谷,有些地方的稻谷已经收割完,七八岁大的孩童光着腚提着篓子在收完稻子的田里摸鱼抓虾追蚂蚱。
一群小孩子在田梗边升起小火堆烤蚂蚱,看到朝廷的军队从旁边的官道上路过,嗷嗷喊:“兵,兵, 好多兵,要打仗了,兵……”
大人们踩着泥一路飞奔, 捞起叫嚷的孩子一把捂住嘴。手上全是泥, 捂在嘴上,糊了孩子满脸。
赖瑾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泥地里打滚的场面,很是新奇, 再看把人吓到了,将脑袋从马车里伸出去, 也跟着嗷嗷喊:“我们是路过的——”他的嗓门大,声音传出去老远。
骑马跟在外面的老贾见状, 扭头看他一眼,待看到路旁的稻子都收割了, 藏不了伏兵,便由得他去。
兵卒们大部分都是农家子弟, 见到这秋收的景象想起在家时的情形, 涌起思乡之情, 待听到自家将军的叫嚷声, 又忍不住悄悄乐,到底还是个孩子。
赖瑾嚷完,看到光腚小屁孩,默默地提提套在腿上的套筒。裤子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他喊了声坐在车箱外的阿福:“你去把孙先生叫来。”
阿福应了声“哎”,麻利地跳下马车,把孙潜叫了过来。
行军途中,为了不耽搁路程,通常不会轻易停车的。孙潜来到马车外,跟着马车的速度快步前行,喊:“公子。”
赖瑾说:“你上来。”
孙潜提起裾裙跃上车,行入车箱后,行了一礼。
赖瑾说:“你提前赶到长郡郡城招一批绣娘。”他把珍藏许久的裤子图案拿出来交给孙潜:“做一批裤子。”
孙潜见状,努力地绷住笑,满脸正色地应下:“遵命。”说完,便觉得全军都有裤子,就将军没有,这事迟早得漏陷。之前在长岭县驻军的时候,要不是方先士事先下过命令,不准众人把裤子晾于帐外,只怕将军已经知晓。
赖瑾见他面露迟疑,问:“这裤子造起来不难吧?”
孙潜说:“将军有所不知,府里以及北卫营,早在两三年前,便已经都穿上了裤子。”他说完,不敢迎接赖瑾的怒火,麻溜地把绢布图往怀里一揣,作揖:“我这便去办。”飞快地钻出车箱,一阵风似的快步走远了。
赖瑾:“……”他从马车的车窗中探出头,看着孙潜飞快离开的身影,喊:“阿贵,进来!”
阿贵钻进马车。
赖瑾一把掀开他的衣摆,下面一条套筒,上面一条打底的跟兜裆布差不多的袴,跟他一样的穿戴。他心说:“莫非只有我院子里是这穿戴?”
他把阿贵的衣服放下,挥手示意他退下,又问马车外的老贾:“老贾,你知道大家已经穿上裤子的事吗?”
老贾说道:“回公子,国公下过封口令,若谁在府中提穿裤子之事,杖责二十。裤子只有府兵穿,仆人没有的。”
赖瑾不理解了:“阿爹既然觉得裤子好穿,干嘛还要殴打我,不准我穿裤子,说什么,男儿就该赤条条坦荡荡……”他说话间,还配上当时成国公训他时,光着膀子晒胳膊和胸脯肌肉的画面。
他越想越气,说道:“他家暴孩子,还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简直……”毕竟是亲爹,“无耻”两个字咽回去。
可还是好气哦!
赖瑾气不过,等到傍晚扎营后,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千字长文回去骂阿爹……讲道理,并且索要服装设计费。
成国公府现在用的裤子,是他亲手画的款式,为了方便藏私房,他还特意在裤头里面添了小袋子,又怕铜钱金子掉出来,还加了细绳子收紧袋口。
为了耐磨,膝盖、裆部、臀部都是加厚的。一条裤子,收一个铜板不贵吧?成国公府和北卫营大军,那么多人,零头抹去,就算两万好了,一年四季,总不能只穿一条吧,按照四季算,四条!四十万条裤子,四十万钱,一年才四十两金子而已。
赖瑾写好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晚饭后,赖瑾消了气,带上阿福、阿寿和几个贴身侍卫,到营中转悠。
在外带兵,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别人告诉他,白天赶路窝在马车里不下来,待这会儿歇下来后,总得四处看看,了解下行军情况。
太阳刚下山,暑热未散,军中又有规矩,扎营之后,各什的人也只能待在自己营帐附近,不得随意走动。
相对来说,最自在的当属火头兵,虽说做饭又累又热,烤得汗流浃背,但他们要去河里打水,能趁机给自己冲个澡凉快凉快。
其余的人,除非军中有令能让他们去洗澡,不然,只能脱下盔甲,穿得凉快点,躺在那蒸腾着汗气散热散味儿。
帐篷内外敞胸的,露胳膊的,那都是含蓄的。穿长裤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一条兜裆裤款式的袴挂在腰上挡住最关键部位,有些甚至只有上半身有点敞开的汗衫,下半身光着来回晃。
军中都是糙汉子,一个帐篷住十一个人,相互之间来回看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俱都习以为常。
赖瑾自己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