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铺摊主是个老头儿,手脚利落,摊子收拾的也干净,刚好午正,路人时有坐过去的,老头儿热情招呼,包子跟紫菜汤端过去,再收几个铜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卖了十几年包子的成手。
“小二,那包子铺怎么开在你们对面了?”店小二过来斟茶,一经随口一问。
店小二朝窗外瞧两眼,“掌柜的觉着那老头儿可怜,又孤零零一个人才没撵他走,要不然敢把包子摊摆到我们店正对面,不打走他才怪!”
店小二抱怨两句,扭头离开。
对面,温御抬头看过来。
“同行是冤家。”一经收回视线,端起茶水,“而且那摊主是个会武功的。”
“蜈蚣?”温御浑身一颤。
这时,老妪吃完包子,喝净了粥,起身时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过去结账。
眼见老妪要走,温御抹嘴也要起身。
“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二人离开酒肆后温御继续跟着老妪和驴车,一经则藏在暗处,静静蛰伏,盯着那个包子铺的摊主……
皇城,朱雀大街。
花间楼。
死里逃生后的苏玄璟的确出现一些反常,一夜未睡的他双眼明亮如星子,面色红润如桃花,整个人坐在桌边,身形笔直如松, 长发墨黑如瀑。
风静,人欲仙。
此刻这位仙人单手搭在桌面,另一只手攥着一块棉绢。
绢上染血。
鼻孔又流血了。
苏玄璟擦拭之后房门响起。
他应声,便有人从外面走进
来。
是雪姬,带着温宛。
看到眼前场景,温宛一时无语。
“玄璟,县主到了。”雪姬将温宛带到桌边,转身即走。
自从知道真相,知道狄翼并非杀死姐姐的凶手之后,雪姬心境便有了一些微妙变化 ,尤其苏玄璟命悬一线之际,先是在桑山石巅,昨晚亦是,那种失去亲人的恐惧远远超过报复的快意。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比起报仇,她更希望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能活的自在,能活的顺从本心。
雪姬离开,温宛并没有坐下来。
她不是矫情的人,如今不恨便真的是不恨了,可不恨,不代表可以做朋友。
前世之殇,也不是说忘就能全都忘掉的。
“县主不想知道苏某找你何事吗?”苏玄璟抬头时又有两股热流涌出来,他急忙用棉绢擦拭,血是止不住的,雪姬找大夫诊过,非得体内大补之物全都泄干净他才能恢复正常。
见温宛仍然没有坐下来,苏玄璟站起身,“县主陪我走一走罢。”
“去哪儿?”温宛狐疑问道,面有拒绝之意。
“那夜地牢,我听到一段极好听的曲子,昏昏沉沉中还记得唱词,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苏玄璟行到床边,拿起一件白色大氅披在身上。
见温宛站在原地,苏玄璟止步回头,“县主不想知道杀我的人是谁吗?”
“苏大人可以……”
“要么我自己查,要么
县主陪我一起找线索,我断然不会告诉萧臣跟宋相言。”苏玄璟说完话,转身走出房门。
看着半掩房门,温宛横了横心,跟上去。
马车自花间楼驾离,直奔西市靖坊。
车厢里,温宛瞄了苏玄璟几眼,比起那晚要死不死的样子,现在倒是神采奕奕,之前她见着雪姬,雪姬多少提两句,说他一夜没睡,鼻血流的跟发洪水了一样。
苏玄璟有感,看向侧窗的眼睛移过去。
温宛瞬间移开视线。
“县主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苏玄璟这话可把温宛吓到了,“我是看苏大人了,我是想看看苏大人……”
“县主或许不知,这个世上,任何人的眼睛落到我身上都不会让我心情有任何起伏,我好也罢,不好也罢,于他们又有何甘?唯独你的眼睛。”
鼻孔冒出两道热血,苏玄璟不慌不乱擦净,“唯独你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会紧张,会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更好一点,好到可以被你永远仰望。”
“我没仰望你。”温宛诚实道。
苏玄璟不管,扭头看向侧窗,“县主眼睛好看。”
温宛觉得苏玄璟的确有些不正常,正要义正言辞表示自己与他之间已不可能时,苏玄璟没给她机会,“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睛里,只有你。”
温宛,“……停车,我要下去。”
“县主还记得薛非吗?”
苏玄璟突然转了话题,温宛犹豫一阵坐回来,“记得,宣化七年的秀
才,你的好友。”
闻听‘好友’二字,苏玄璟再次看向温宛,“一个不学无术的秀才也配当苏某好友?”
温宛,“当年……”
“苏某当年想走的路不是仕途,是门客,交些三教九流是想广布眼线,县主不知,如薛非那种不上不下的人知道的最多。”苏玄璟自入车厢,一直挺着身板,是那种刻意的挺,仿佛身上有无穷尽的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