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他生辰那日亲眼看到父亲被人剑穿心脏,母亲被竹筏戳的鲜血淋漓,她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到底承受了多少,以致于她把苏玄璟接到皇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晚都会从恶梦中哭醒,不看人,不与人说话,连哭都默默的,没有声音。
“姬娘,你知道吗?”苏玄璟落杯,俊逸无双的容颜露出从未有过的欢颜,那笑容,惊世的绝美,“公堂上,萧臣状告狄翼诛杀功臣时我还没信,可后来萧臣说的有模有样,我想啊,萧臣必定是有绝对把握才会大闹公堂,我那时特别开心。”
雪姬知道苏玄璟醉了。
自小到大,这是苏玄璟第一次喝白酒,且是最烈的竹叶青。
“可是!”
苏玄璟倒满酒杯,举起来,身体略有些晃,表情却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我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我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狄翼脸上每一个反应,以我的眼光,我相信萧臣说的是真话。”
雪姬浅笑,眼中带着宠溺跟掩饰不住的心疼,“终于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苏玄璟仰头一饮而尽,酒杯重重落到桌面。
他抬起头,眼睛里迸射炙热火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芒却透着一股凉薄到骨子里的寒意,“姬娘,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看到苏玄璟还在倒酒,雪姬没有阻止她。
她又何尝不是,等了十几年。
为了姐姐的仇,她连本心都不要了,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少。
可若想在皇城里扎根,让花间楼长久立在朱雀大街,最不需要的技能就是善良!
“今晚你且喝个痛快,我会安排人手去北越查清当年真相,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雪姬没有喝酒,总要有一个人清醒。
苏玄璟自顾自的喝,眼神变得迷离,身子也有些不稳,可脸上的笑,一直未褪。
朝夕相处多年,雪姬看出苏玄璟脸上那抹隐藏在微笑深处的悲伤跟痛苦,于是起身。
“外面还有事,你早点睡。”
直至雪姬行到门口处,苏玄璟突然抬头,“小姨。”
雪姬回头,却见苏玄璟朝她笑了笑,“谢谢。”
门从外面阖紧,那一刻,挂在苏玄璟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看着杯中烈酒,晶莹透明的水晶杯里,酒亦纯白。
他忽的捏紧酒杯,捏的很重,刚刚那抹笑容消失的彻底,取而代之,是绝顶的恨!
那恨犹如化形一般,从他四肢百骸甚至每一根毛孔里渗透出来,那双眼眸变得幽暗,仿佛深夜大海里的漩涡,疯狂吞噬一切美好。
咔嚓-
酒杯碎裂,尖锐碎片划过他掌心,鲜血迸流。
心里的痛那样浓烈,沸腾,仿佛火焰一样燃烧着他整个身体,掌心的痛便没有那么清晰了。
烈酒滑过伤口,与血水融在一起,顺着苏玄璟掌心蜿蜒,一滴一滴掉落下去。
泪,盈在眼眶里。
苏玄璟视线模糊,脑海里的画面却变得清晰无比。
母亲在灶台旁边炒着他最爱吃的竹笋,父亲朝包裹好的叫花鸡上裹泥,那日清晨,天格外蓝,没有一丝浮云,犹如蓝色的锦缎。
苏玄璟笑了,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他此生所有的美好,就只在回忆里。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绵绵细雨,微风吹动窗棂,凉意侵袭,莫名的冷。
苏玄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起身想要把窗户关紧,却在转身一刻,脚下不稳。
砰——
他跌倒在地,带血的手掌不由撑住地面,碎片刺进掌心,痛来的突然。
这一刻,苏玄璟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着身子,眼泪决堤一样涌落。
五岁之后,他再也没有人心疼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姬推开门时,苏玄璟已经不在……
夜里的这场雨,来的突然。
御南侯府,墨园。
之前萧臣把温宛送回大理寺时有要紧的事需要去一趟黄泉界,回来已经是这个时候。
雨水打湿衣襟,温宛去到温少行房间里取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催促萧臣换上。
其实不必,内力是个好东西。
可萧臣没有拒绝。
房间里,温宛越看越觉得萧臣穿温少行的衣服有些滑稽,小太多了。
说起来,她有好久没看到自己那个情窦初开的弟弟了呢。
不过她知道,弟弟在陪小小,便也由着他去,更将这事儿告诉给温君庭,要他在兵部替温少行打掩护,温君庭乐得如此,毕竟自己有了媳妇,便希望兄长也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
“宛宛抱歉,我才知道公孙斐去御翡堂找你麻烦……”
“那点小事,我自有办法处理。”温宛打断萧臣,“你与狄翼……来真的?”
比起公孙斐,温宛知道萧臣现在面对的,才是真真正正的大事。
她不想萧臣分心。
萧臣沉默数息,点头。
“不管天杼还是北越细作,于大周都是不可估量的隐患,此事我与狄翼须一搏。”萧臣正色看向温宛,眼中透着坚定。
温宛明白萧臣的意思,“那袁忠,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