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随着人流渐渐散去,护城河终于寂静下来。
距离皇城十几里的河边,一个老汉正站在横于护城河中央的竹筏上,用长竿将所有河灯拦到网里,河灯堆积到一起时灯火被水浇灭。
河边有个老婆子再将网兜拉起来,将里面的河灯倒在岸上。
“小伙子,别找啦,几千几万盏灯哪里能找得到哟!”白发苍苍的老婆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把那一网兜的河灯倒在白衣少年面前。
她把网兜拉回去时另一个网兜又快满了。
“老婆子,我敢赌他一定找得到!”竹筏上面的老翁纵是六旬年纪,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老婆子把网兜挂好,“当年要不是我在河灯上面动了手脚,你能找到我那盏河灯才叫怪事!”
老翁哈哈大笑,“还说不喜欢我!承认了吧!就是你先喜欢的我!”
“胡说!你去村子里头打听打听,我年轻那会儿脸蛋儿漂亮身材又好,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一枝花,门槛都被媒婆踩烂了……”
“也没嫁出去!”老翁没等老婆子说完,直接把话接过去。
这谁能忍,老婆子气的跺脚,正要骂时老翁又道,“命定的缘分谁拆得散!我可是在佛祖面前求了七辈子才把你求到手,谁要跟我抢你,我就跟他玩命!”
听到老翁这样说,老婆子心里舒坦些,“现在老喽……”
“老了你也是最好看的那朵花!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在佛祖那里求的是七辈子!往后七辈子你都是我娘子!”老翁边拦河灯,边朝河面上大喊,完全不像偷偷告诉。
老婆子在河边又打捞上一网兜河灯,背回到白衣少年身边,“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比他求的多,我想往后十辈子他都是我当家的。”
白衣少年终在这一刻停下手里动作,略有震惊看向眼前老婆婆。
“找吧,只要有缘分一定找得到。”老婆子只说了这一句,转身离开。
少年,苏玄璟。
苏玄璟自朱雀大街时就看到温宛跟萧臣的马车驶向皇城外,他本与司南卿喝酒,便连酒也不喝了,直接拽过白色大氅离开花间楼。
那时人多,马车走的不快,他就混在人群里默默跟着那辆马车,直到温宛跟萧臣走出车厢,他看着他们买了河灯,又看到他们在河灯里放了写着愿望的字条。
直至看到温宛与萧臣并肩坐在一起,他想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想法方才消失。
他默默从人群里挤到河边,顺着温宛那盏河灯一路追。
可是人太多,河灯太多。
他被人撞了一下,再起身时跟丢了那盏河灯。
他想知道温宛的愿望,特别特别想。
他觉得,他能实现温宛的愿望!
他能!
老婆子说每年下元节她跟她男人都要到这里打捞河灯,因为河灯太多会导致下流阻塞,不过她捞这么多年,还是第二次看到有人到这里找河灯,第一个是她家男人。
苏玄璟还是聪明,他记得温宛投放的河灯是黄色,所以他只找黄色,可黄色河灯也有成百上千。
夜已经很深了,苏玄璟独自坐在河灯堆起的小山前,把每一盏河灯里面的字条都展开,看到形形色色的字体,奇奇怪怪的愿望,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温宛的。
他认得温宛笔记,只要一眼就能认出来。
下雪了。
不知不觉中,夜幕苍穹有白雪飘然坠落,漫天一片银白。
打捞河灯的老汉跟老妇人相互搀扶着离开,渐渐消失在簇簇风雪中。
唯有苏玄璟仍不甘心,他一盏一盏河灯的拆,十指冻的通红且麻木他却毫不在意,雪花飞扬像是拉起巨大的白色幔帐,又像是梨花零落。
雪越下越大,身上落满白雪的苏玄璟俨然一个雪人。
终于!
当手里字条展开时,苏玄璟眼窝一热。
‘偷看是狗。’
果然命定的缘分是拆不散的!
他找到了!
看着字条上面的四个字,苏玄璟滚在眼窝的泪悄然滑落。
温宛,我定不放弃……
皇城,天牢
宋相言抱着一床被子走进牢房时宁林正盘膝坐在稻草堆上,身体靠在墙角,抬头望向牢房顶上一个小小天窗发呆。
外面风雪大,不时有雪花被风吹进来,落在地上,瞬息消逝。
“宁王舅还有心情赏雪?”宋相言把一床厚被搁到宁林面前,眼睛搭向宁林手腕处,伤口虽作处理,可还是有血渗出来。
宁林依旧看着窗外风雪,“本想赏月,可惜下雪了。”
宋相言凑到宁林身边坐下来,“说件正经事。”
宁林扭头,神色狐疑。
“宁王舅这是什么眼神?”宋相言挑起左边眉梢。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宁林一本正经质疑。
宋相言一双眼睛斜过去,活像两只大蝌蚪同时游向宁林,之后起身抱起那床被褥,转身就走。
“回来。”宁林开口。
宋相言止步回头时宁林用手指点了点刚刚放被褥的地方,“说正经事。”
某位小王爷很少回头,但这次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