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没想到一向沉稳持重的战幕竟然也会这样噎人,秦熙怔了数息,一声苦笑。
“军师以为,如果本将军没有贸然壮告温御,这条路我与四皇子能走到哪里?”
战幕真诚以待,“走到太子府的门口。”
秦熙对于自己此刻的狼狈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战幕的态度,古人云成大事者谦虚为上,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凡失败者多失于傲。
可是看看战幕现在的样子,这股傲气是从哪里来的!
秦熙知道,是先帝赋予给他的。
不止给他,还给了温御跟一经。
先帝在时,朝中表面上一片祥和,毕竟谁要不把面子活做好,先帝就会让他里子难受,但私底下还是会有人将朝中众臣分成两派,投机取巧滑头派,吃苦耐劳实干派。
滑头派代表人物以战幕、温御、一经为首,三人净天儿围在先帝身边刷存在感,活没干多少表扬受了一大堆,实干派则以秦熙、孔威跟宋真也就是宋相言的父亲为首,天天干活,结果连表扬都是以圣旨形式出现在他们手里。
莫说得先帝金口玉言,他们连先帝屁股都摸不着。
所以此时此刻秦熙看着战幕那张写满骄傲的脸,心中愤懑,“军师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可惜不是你,至少不是你。”
战幕平日里在小辈面前不会这样说话,他是真生气。
这案子看似得了完美结局,可其中惊险连他自己都捏了一把汗,尤其秦熙叛国,实在不可原谅,气一气他也好。
“军师就没想过,先是三皇子萧尧手落残疾,后有歧王萧奕失势,如今四皇子也莫名其妙失去夺嫡机会,唯有萧臣,他还站在那里!”
秦熙怒喝时战幕下意识回头,半个身子转过去,铁栏外空空如也,“哪里?”
“战幕,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萧臣他有夺嫡之心?”秦熙不明白,连他都看出萧臣野心,看出御南侯府对萧臣偏袒,为何战幕看不到?
他是瞎了么!
“秦老将军这又是何必,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军师为何从你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
战幕皱了皱眉,“你到死还在这里挑拨离间,殊不知若非四皇子将你去处告知皇上,你有可能逃到周梁边境,如果小凉王造反没成,你甚至有可能成功。”
“不可能!萧臣早就知道本将军自北门藏身密林小筑,不管四皇子有没有告密,我都不可能逃得掉!你想知道萧臣为何先于兵部有准备的?因为孔威!萧臣已经说服孔威助他!”
秦熙两鬓染霜,肤黑,脸上皱纹比战幕还要深一些,跟相同年纪的萧彦比起来,他们明显忧思过重,秦熙更重,“战幕,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助温御赢了这场官司,你亲手救了,你最大的对手!”
战幕对秦熙的话将信将疑,可如果萧臣当真说服孔威,那这件事的确值得细究。
“秦熙,若我战幕是你几句话就能挑拨的,那我不配先帝喜欢。”战幕提及先帝,旨在气死秦熙。
抛开萧臣值不值得怀疑,战幕首先考虑的是秦熙差点儿害死温御。
战幕有时半个眼珠儿都瞧不上温御,可温御在他眼珠上啊!
别人,不入他眼。
他可以动温御,别人连碰一下手指头都是罪。
秦熙看战幕连眼神都是维护,终是叹息,“本将军言尽于此,他朝军师与温御决一死战时想想我今日规劝。”
战幕不为所动,“老将军可还有别的话?如无意外,你的下场……”
“我的下场我知道,不必军师提醒,倒是我的钱财,不知军师有没有兴趣。”秦熙知道自己必是一死,也知道自己死后四皇子萧昀再无可能翻身。
朝中无重臣,后宫无宠妃,萧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不管萧臣还是战幕都在提醒他萧昀背叛的事实,可他不甚在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决定助萧昀也并不是为了萧昀。
他只恨自己棋差一招,满盘落索。
秦熙很清楚自己输的原因,除了大意之外还有就是遇到劲敌。
一个战幕,亦或一个温御,他自信可以应付。
可温御跟战幕合起来,他输的不寒碜!
战幕显然有兴趣,稳坐下来洗耳恭听。
“这些年,本将军五个女婿皆从商,涉及领域金银珠宝,柴米油盐,都是赚钱的,虽说近段时间被温宛整垮几个商铺,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有一笔可观的财富留下来,诚然太子府有钱,可钱这个东西对于夺嫡来说,多多益善。”
秦熙只有一念,叫战幕跟温御反目成仇,而且他心偏向于太子府赢。
因为他是真的恨温御!恨丁展池!恨温宛!恨萧臣!
而他,只能做这些了。
“给我?”战幕微微扬起白眉,语调也跟着上扬。
秦熙点头,“线索在我五个女婿身上,本将军事发前给他们每人一张密件,密件里各藏一个字,军师找到他们,与他们说出一句话,他们自然会把密件给你,前提是,你得保他们活着。”
“他们死不了。”
战幕首先解释这句话不是他的承诺,而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