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王氏的眼中钉,几经险难阴谋,这大不符合芳期原本的性情。
一个自来不争求安的人,为什么突然有了反抗嫡母的想法?
她要是不争,他们就不会有结识的机缘吧?那么覃逊就不会想到利用他挽救鄂举,鄂举必将死于羿承钧的罪究,而覃逊十之八九会为他的一时犹豫付出惨痛代价,败亡于与向进那场必不可免的生死战夺,覃家一败涂地,芳期会如何呢?
如果不争求安,等待芳期的绝对不会是平安喜乐的终局。
难道是她洞悉了危厄,才终于放弃了偷安的想法,为了活命,奋起抗争。
晏迟一路沉思,入寝房,进内间,孤灯的光影只微微亮出帐外方寸空间,隐隐照出纱幔里女子侧卧的身形,晏迟轻轻拂开纱幔,他出色的视力可以看清入睡的容颜,眉宇安静,可知梦境恬惬,薄毯外一只手臂伸出,纤指松弛垂放着,晏迟看着看着就笑了,他想无论如何应该感激附在芳期身上那股怪异的气机,因为怎么看,怎么都是被他和她的命运导向利好,从她暗藏心机又莽撞突然闯进他的人生,他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虽添了不少麻烦却又增了许多眷念。
不管她今后有什么样的抉择,他都会珍爱此时的岁月,永不会忘记他为之动情的女子,是一个多么美妙的人。
覃芳期必然是晏迟的救赎,晏迟也永远不会是覃芳期的劫数。
他有这样的自信。
——
一院子的姹紫嫣红,把这阳春之季理所当然装扮得繁闹。
辛远声从各色芳朵间的小径穿行,他并无心去赏这百花斗艳的春景,目光过早地落在了一扇半开的隔门里,因为邀他来此的司马修已经起身迎出。
他们两个,曾经几回品茶饮酒,只是早前一场接一场的风波,司马修显然不会再有饮谈的闲情逸致,算起来有小半年没有面见了,辛远声昨日接到邀约时,就在心里暗暗揣度司马修的用意,他拿不准这位权势更胜晏无端的近幸,今日又存的是几番心思。
“遥之兄,你这从容行来,还真有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雅态,修真是仰慕十分。”
张口就是一句恭维的话,司马修笑意飞扬,却也不落媚俗之态。
这里本是一所游苑的花榭,布置得甚为雅致,辛远声入内即见一张枇杷山鸟的画屏前,置一茶案,两方竹席,不见高足坐椅,深显古朴之意。
“今日司马郎君相邀,未知是何意事?”辛远声坐下便问。
司马修笑道:“遥之兄还是这般着急啊,你我也有些日子未曾见谈了,怎么难道就非得有别的意事,遥之兄才肯赴见?”
“郎君俨然多担佐务,且在下虽不才,因兵部职事也难得闲睱,确非闲谈惬交的好时机呢。”辛远声仍不专于应酬,似乎也并没有视司马修为友交的意愿。
“再是公务繁忙,却也不能少了这浮生半日闲惬,张弛有度,方为处世之道嘛。”司马修并不介意辛远声懒于应酬的态度,不过却也没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前段确然忙乱,听闻我那叔父无理为难薛大夫之事,一时间并未上心,倒是前日和堂弟饮酒时,才听闻遥之兄竟然也牵涉进此件事案,我才知道原来遥之兄与薛大夫早有交情,今日请遥之兄来,除了饮谈之外,正是想替我那叔父替遥之兄赔声不是。
遥之兄放心吧,家叔父固然倨傲,脾气上来行事不按情理,在自家晚辈面前他却还从来得顾着几分长辈的体面,不得不听劝阻,家叔父这回与薛大夫间的冲突,就算过去了,家叔父答应了不会再因为女眷们的事为难薛大夫。”
辛远声不曾想好友的难题竟被司马修主动化解,虽说仍然不愤司马极的嚣张,不过情知而今司马一族势旺权盛,这件事过往不咎对好友而言有益无害,于是诚心诚意地向司马修道了声“有劳”,就再不提不得空的话。
他没想到已经“接手”此一事案的芳期,此时也得知了司马修逼着司马极答应不再寻衅薛家的“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