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眼神飘向戚澄的身后,她笑着说:“古先生现在正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哦。”
戚澄扭头一瞧,梁川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戴着画家帽的矮个子男人。她不由绽开双唇,暗叹:这个人,我见过啊——就在不久以前,就在Sheldon的门口,隔着一条马路,她见过梁川将他送上一辆车。
有人说世界小得像一条街的布景,这一刻,戚澄信了。她该大笑才对,因为这条街上有她,也有“箍”——人脉广阔如斯黛拉都找不到的江湖传奇,此刻竟然就在她的眼前。
耳边传来护士羡慕的低语:“你男朋友好帅哦!你们站在一起也太配了吧……好想给你们拍张照传上小红书……一定可以涨粉!”
戚澄顾不上解释误会,她径直朝梁川走去。走到古先生身边,戚澄折腰大鞠躬,她的头发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戚澄直起身,将头发顺在耳后,恭敬但压不住兴奋地说:
“您好!您是著名插画师,雕塑家‘箍’先生吧!我看过您的大作斗战胜佛,它非常了不起!见到您很高兴!我能跟您要一个联系方式吗?是这样的,我是做潮玩盲盒运营的,我们公司……”
听了戚澄的话,古先生的神情从错愕到惊讶,又从惊讶变成害羞,一切细微均落入梁川的眼里。
古先生缩紧身体,脚步后撤,他局促地打断了戚澄,否认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被“否定”了……戚澄并不是个拥有足够自信的人,她瞄了一眼缄默不语的梁川,尴尬地解释说:“我刚刚在涂鸦墙上看到一只猴子很像斗战胜佛……”
古先生触电一般甩起手,再一次打断她。这一次,古先生甚至都不愿意再同戚澄搭话,他只与梁川告别。
“谢谢你的好意。我太太一定会很喜欢山里的老味道。不相送了,我去陪我太太。”
“好,您慢走。有空我再来看您。”
被温文尔雅的梁川一衬,戚澄觉得自己像个不会笑的小丑。
见她低落,梁川有心安慰,他说:“你看,这里的生活是慢时光。在这里,每个人人都希望时间慢下来。也许,你没认错,但他如果不想承认,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别着急。”
察觉出梁川的善意,戚澄平静下来。她看向周遭关注她的白发老人和忧郁青年,怀着歉意反省自己是不该在这样的地方肆意展露她旺盛的生命力。
她跟着梁川一起走出疗养中心,一路沉默着。直到梁川问她:“原来你是做盲盒的……对了,你叫古先生什么?”
“箍,箍先生,”戚澄沉闷地回答,“他曾经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艺术家。”
“哪个字?”
戚澄偏头看了一眼认真询问的梁川,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说他戏精,可是他又这般真诚。戚澄犹豫了几秒,决定再相信他一次,于是比比划划地说:“紧箍咒的箍,头上戴着的那个圈圈。”
戚澄虽然懊悔自己的莽撞,但平静下来后,她愈发肯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她渴望得到认同,想找到人支持她的判断。
她想到了姜妍,这个时候她应该立刻马上去见小姜饼。
见戚澄走上了和自己分岔的路,梁川叫住她问:“你怎么跑了?刚刚不是很着急要跟我清账吗?”
啊……对啊……戚澄竟然忘了自己欠了债,她茫然地点头,问:“多少钱?”
“我总要回去看看东西坏成什么样了。”
“就是……分开了……”戚澄用手比划了一下。她扶额尴尬,想起自己卡里的余额更是肉疼。
当初她放弃考研,入社会工作,母亲气得有整整半年没有与她联系。尽管戚澄也觉得受伤,但她仍坚持每周给父亲打电话,关心家人情况。每个月的工资她划走一大半给父亲,叮嘱他好好做理疗。
身处大城市,挣得的工资在小镇父老乡亲的眼里看起来是个大数字,可生活过得多么拘谨,只有戚澄自己知道。马上就要付新一季度的房租了,父亲的理疗费用这个月也还没有给,戚澄算了又算,卡中能动用的现钱最多只有2000块,不能再多了。
她十分后悔进了Sheldon的大门,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益。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论如何,不能赖账。戚澄挣扎着说:“2000块……够吗?你要不回去看了以后联系我?我也可以先把钱付给你,多退……少……再补。”
那个八音盒对梁川来说意义非凡,不是钱可以衡量的。但他也没有存心讹戚澄的意思,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让她上车,把她捎回去。梁川也没有想到,他的玩笑会吓坏了她。
“回去再说吧,这里离市里很远。”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戚澄见梁川是坚持要回书屋“定损”的样子,她只能再次发出保证,“放心,我不赖账。”
说完话,戚澄逃似地一口气跑出梁川的视线,她并不知道,梁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站在路边思索了一会,梁川放弃叫车,重新回到疗养中心,找到了涂鸦墙。他也掏出了手机,对着涂鸦墙拍了一段视频。
他对自己的行为是有些挣扎的,面对涂鸦墙,他放下手机,忍不住自嘲——“她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