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霜随着姑母前后脚亦步亦趋地踏进令府的宅院。纵是已被千叮咛万嘱咐了,可这宅子呈在眼前时,还是觉得大得心惊。
只见入门便是正堂,两面三进三出。上面亭台楼阁,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姑母左瞧右盼,忙不迭地将从霜衣角来拉:“我们虽说是表亲,可也要多走动走动不是。霜儿稍见了你蓉姐姐来,一定不要忘了礼数。”
管家领着她们两个绕过抄手游廊,佳木茏葱,点点光亮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从霜低着眉眼,不多答话。姑母却已往管家手里塞了三盒吃食,有一搭没一搭地笑谈着。
不觉已到了内院。姑母转身牵起了从霜的手。从霜避开了她的眼,望向了自己衣裳上小巧淡雅的素净盘扣,上面绣着小小的兰花。这是今天为来令府,在病榻上的母亲亲自从她的嫁妆里挑出来的,还算是合身。不及思量太多,她便继续跟着小厮朝着东面嫡女闺房走,与去往主母屋的姑母告了别。
直到那贵女的房门前,从霜的视线里都只有小厮衣摆的一角。母亲说过,目不斜视,千万不能落了下乘。如此密密的针脚心思,教从霜在门前住了脚。
方在这时,院廊里窜出个丫鬟端着脸盆帕子,急急地往这赶来:“这是作甚?快快让开,莫耽误了我家小姐洗漱。”
“冬菱姑娘,”身旁的小厮堆起了满脸的笑。从霜也随着小厮让出道,轻柔地接过话来:“冬菱姑娘劳烦您去和蓉姐姐说一声,霜儿来看她了。”从霜对上那丫鬟的脸和雅甜美地笑了,将胳膊上挽着的食盒示意地提了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叫冬菱的丫鬟却结结实实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眼睛在她身上像刀子剐了又剐。随后朝着她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聚拢着在她身后不远处说起了小话。
只听得那丫鬟先嘟囔了几句,小厮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一句“就是雏鸡落了难,还想来这沾亲带故呢。”清清楚楚地落入从霜的耳。
又过了一会,那丫鬟慢悠悠来开门,瞥了一眼从霜,见她面无异色,依旧是淡淡含着笑的。便不再记挂,直接道:“小姐今早已经知晓姑娘要来了,跟着我进来罢。”从霜闻言,莲步踏入室内。
她闻见室内有淡淡的兰花气息,微微抬了抬眼,只见典雅的室内纱幔低垂,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陈设之物也都是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令府嫡女就正坐在茶几旁,绞着衣料玩。见着她进来,莞尔一笑。
“从霜见过佩蓉姐姐。”从霜敛起了眉眼,淡淡勾起了唇角屈身作礼。
佩蓉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从霜不禁在心中暗暗叹着。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是从霜也教心动的美人坯子。
从霜本身就缄默,又看着木楞愣的。佩蓉心里好笑,不禁问询道:“第一次来这是怎么了?瞧着你都有些不见着魂儿了。”语气说是问询倒不如说是打趣,说完便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
从霜又瞧了一眼明艳的佩蓉,不动声色地淡淡答道:“像是在冰上走。”
佩蓉闻言不笑了,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乖巧模样的人:“坐罢。”一边说着一边慵懒地晃着步子去了梳妆台由着冬菱伺候洗漱。
从霜坐在茶几旁,将食盒搁在台面上。其实他们两家说是表亲,其实从未联系过,更别说是姐妹相称的交情了。要不是她的那个哥哥不争气致使家道中落,也不用上赶着在这里受气。
“从霜妹妹尽管当这是自个家,不用客气的。”洗漱好的佩蓉重新回到檀木桌前,笑意吟吟地说着漂亮话。随后清媚的眼睛眨了眨:“还带什么吃食来,姐姐府中的都吃不完呢。”
从霜闻言恭敬地将精致的盒子打开,声音温软不卑不亢:“妹妹怎会不知姐姐府中什么都不缺。只是姐姐这么个精细人对吃食肯定也是讲究的。”冬菱收拾好,端着铜盆悄悄地带上门前正巧听着这一句,轻轻嗤笑了声:“不就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了吗?说的可跟真的似的。”
从霜揭开食盒一丝淡寡的桂花香气飘散了开来,软糯弹滑晶莹剔透的雪媚娘承在小巧的蛋糕杯中,洒有桂花细碎沫子。从霜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佩蓉试探地小尝了一口。雪媚娘细白软糯,第一口咬到的是嚼劲的冰皮,里面是奶香怡人的淡奶油,裹着酸酸甜甜的水果粒。轻轻一口下去,细软中还带着隐隐的甜意和凉意。
从霜揭开食盒第二层,取出一小碟蜜饯青梅,弥漫着甜丝丝的清爽香气。酸酸甜甜混合着腻糯,颇为解口爽利。佩蓉素来是喜欢吃甜食的性子,偶尔自己心血来潮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