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之变来得毫无预兆。
京城的百姓尚在熟睡之中,便听得宫里鼓楼之上永安钟清正空响长街,然后便是城外驻军之地火光四起,宫中禁军喊杀冲天,而宫门却是紧扣着,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百姓们并不明白宫里发生了什么,但隐隐也猜出了大概,这宫里是变天了……
平头小百姓们这时候,不敢出去打听消息,也犯不上出去打听,纷纷紧闭了门窗,只等事件平息下来。
皇帝老子家里怎么打,可不关他们这些屁民的事。
那是文武百官要费心的事,反正税是一样的要交,日子也是一样的过。
待到两日之后,天明时分,便有官军贴出了告示——一份冠冕堂皇的檄文。
有识字的人,在旁边读给不识字的人听。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哎呀,陆将军回来了!”
有人问了:“哪个陆将军!”
对方的眼睛都亮了:“还能是哪个陆将军,一战坑杀犬戎二十万人,护咱们端朝十年海晏河清,却被镇上卸磨杀驴的那个陆将军!”
有人说了:“哎哟,这可是好事!自打咱们端朝没了他,犬戎蛮子就骑在咱脖子上拉屎!他回来那可是大好事!”
“这可不是吗!这上面还说了,前两天夜里,圣人自觉对不住天下的百姓,自个麻溜的让了位,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乃是他家老三!”
识字的人又补充起来。
“那不就是说,这天下易主了嘛!可是陆将军回了京,那些害他的,又能答应?我琢磨着这老圣人也不该是心甘情愿退的吧!”
有人又问。
“别管他愿意不愿意,圣人下去了,陆将军又回来了,咱们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有百姓挥了挥手,倒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在百姓的眼里就是如此的简单。
他们只知道,如今坐龙椅的换了人,至于是怎么换的,换做了谁,哪方开心,哪方不开心,都与他们无关。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陆沉舟,此时正从这些围着檄文观看的百姓身边,悄悄的走开。
他还是进宫之前的那副打扮,一张能遮住面孔的斗笠,以及一身素色的紧身袍子,腰上系了条革带,手上提溜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无人在意他,陆沉舟也不想被人过多的注视。
他就那么牵着马,提着包袱,匆匆的出城。
出发之前,肖妃娘娘也做了挽留——“陆将军,如今我儿登上了皇位,这其中,将军府一脉的功劳,自然是不必言说!我们肖氏一门,愿将尚书令之位,授予陆将军!”
陆沉舟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皇城。
小娘们儿还有他的小崽子,以及白秋水乌将军,还在大娘子的手里不得脱身!他要尽快的赶回去,迟了,那他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一路奔波,终究是在五日之后,陆沉舟抵达了清河县城。
白家老宅门前,四五个下人,正在清扫着青石街上的雨水。
陆沉舟翻身,利利落落的下了马,拎着包袱来到门口,声音很是冷淡——“我要见你们宋大娘子!”
为首的下人回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张口就要见大娘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说这位……客人,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地方的州官富绅,捧着一匣匣的银子,想要见我家大娘子,还要看我家大娘子有没有心思搭理他咧!”
他说着,还瞥了一眼陆沉舟手上拎着的布包袱。
那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彻彻底底的狗眼看人低。
陆沉舟心中挂记着沈白桥,这一刻也不想在这耽误,二话不多说,直接给了对方一记手刀,将其劈晕过去。
其他下人,哪见过这样的阵势——跟在大娘子的身边,连姜婆子那样的人都能狐假虎威。
他们这些小喽啰,平日里也没少沾光,哪里见过这么“凶狠”的主儿!自动的退避三舍,把人给放了进去。
而陆沉舟大步跨进庭院当中。
这人带着斗笠把脸给遮住了,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虽然瞧不清面容,可周身的气势却是骇人,旁人一瞧就知来者不善。
待女们退在一边,纷纷叫嚷起来:“来人啊,快去禀报,大娘子有带人闯进来了!”
这院子里一乱,宅子里的那些披盔带甲的私兵立刻就开始出动,团团的把陆沉舟给包围住了。
“站住,你是什么的人!胆敢擅闯大娘子的宅院!”
其中一个抽出了刀,大声呵斥道。
雪亮的刀身映出了对方的一双如同霜刀雪剑的眼睛。
外面的吵闹,也传到了大娘子的耳朵里。
女使正在用一炉水沉香,给大娘子熏衣,她听到动静后放下了手中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