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重逢,话语虽是简简单单的,寻常夫妻的口吻,却饱含了关切之意。
“我只在城墙上观望了局势,又没真刀真枪的去拼杀,哪能伤着?”
陆沉舟让对方把自己看了个遍,简单的提及了一句松州战场上的事。
战局不同,从前在边疆,双方厮杀,那是要真刀真枪的血溅当场,如今不过是守城,包抄的事有乌将军,倒也轮不着他去砍人。
“那就好!你说将药方带来了,这实在是件好事!我与你讲,老大夫的头发愁的都一把一把的往下掉了,脑门都秃了一块,再这样下去,他脑壳都得光了!”
沈白桥用手比划了一下,做出个煞有其事的模样。
陆沉舟是很容易被沈白桥逗笑的,他笑过之后,道:“那我先去找老大夫,把药方交到他的手上才能安心。”
沈白桥一点头,随即转向了灶台:“去吧去吧,我把烙饼都煎熟了,再来找你。”
如今已然相逢,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沉舟按着沈白桥指的方向,去到了老大夫的小药房里面。
那里是老大夫的家中的专属房间,里面靠着墙,立了一面儿人高的立柜,横的纵的,全都是抽屉,而房梁上,也悬着一把又一把的半干草药,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老大夫人守在一只小炉子前,拿着蒲扇,对着炉口在煽风点火,药锅里面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
看到陆沉舟,他吃惊的表示:“赵猎户,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沉舟对着沈白桥是一个面孔,对着老大夫又是另一个面孔,他袖中取出薄薄的纸张,递了过去:“这是我在松州城得来的药方,你看看上面的药材能否凑,若是能凑齐的话就尽快煎药,让那些染病的村民都喝了,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老大夫赶紧接了过来,凑到眼皮子底下,一边看一边念道:“川穹,老鹳草,蛇疮子……”
陆沉舟做了两手的准备,若是老大夫的家中没有这些药材,白秋水倒还留在县城白家,次日便能让他送来。
等到药名念完,老大夫立刻表示:“有!我这里虽然不像话,可该看的病都看,药材齐着呢。就是上面有一味琥珀屑,价钱蛮贵的,我屋头的存货,恐怕少了点……”
“无妨,我明日便叫人送来。眼下能熬出多少份,要来就煎多少份,此病来的凶险,可耽误不得。”
陆沉舟看着老大夫,脸色说不上缓和。
“好好好,那我这就去按方抓药!”
老大夫看着药方,则几乎是欣喜若狂了。
这药方也不知道出自哪个高人之手,乍一看药方,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可仔细一琢磨,真是高!
有了这一个药方,村里那些染上疫病的人,可都算有救了。
陆沉舟又瞥了一眼那只小炉子,道:“沈娘子给我寄过信,村中染病的人已有二三十号。你这只小炉子,煎不了多少药,药材抓好后直接送到院里的灶台那儿,用大锅煮!”
说完,他便帮着老大夫一块抓药了。
药方上写的很细致,每种药材多少份量,要什么引子,怎么个熬法,通通都做了标注,哪怕是陆沉舟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懂。
等到药材抓了出来,沈白桥也把灶台空了出来——先前摊得油饼,通通都送到屋里给那些病患了,她将两口铁锅洗刷干净,往里面装上井水。
老大夫则是在边上端着个竹篓子,按方下药。
一大锅药材的熬制,少说也要好几个时辰。
老大夫离不开人,方子写的很详细,什么时候下什么药材都有讲究,沈白桥就在旁边帮着烧火。
陆沉舟一路赶而来,有些许的疲惫,便静立在了旁边,默默的看着沈白桥,待到天明时,大锅里的药材,总算到了火候,有了药效。
“差不多了,沈娘子劳烦你弄几些碗和壶来,咱们把药给送进去!”
老大夫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锅中黑漆漆的药汁。
白色的热气冒开,弥漫着一股苦味,和中药特有的草木气息。沈白桥明白这是良药苦口,也就没有多说,赶紧抱来了碗和壶。
老大夫往壶里灌满了药汁,随后由沈白桥帮着端了进去。
村民们一听说药熬出来了,哪怕病得再难受,也纷纷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夫,异口同声的问道:“这真能救我们的命吗……”
“乡亲们,我瞧着这方子很行,再说了,不尝一尝,怎么知道有没有效?多说无益,赶紧喝药吧!”
老大夫从壶里倒出了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子,这个离他最近的王家大小子。
对方年纪不大,本来就是怕苦的孩子,可为了活命,就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
“孩子,你啧磨着这药咋样?”
老大夫眼巴巴的看着他,很想得到一点反馈。
“我说大夫,这又不是仙丹,估摸着要喝个两三天才能见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