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水说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面前的条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大只的烧羊摆在正中间,表皮被烧成了枣红色,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金冠大汗,为了能听到后续,不惜放下身段,主动给白秋水撕了一只油汪汪,冒着香气的大羊腿。
“我是从松州城里出来的,自然知晓要比大汗多,待到鸡鸣一遍,那些被调动走的守军便要出城,真金不怕火炼,大汗看了便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要让他信以为真啊,否则要怎么上演这一出空城计?
这犬戎人的风俗与端朝人全然不同,他们喝酒吃肉,全靠一双手,白秋水很有一点洁癖,哪怕的香喷喷的羊腿摆在面前,她也要取出帕子擦过手,再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碟小筷,才肯品尝。
金冠大汗看着白秋水慢条斯理的吃肉,用一种可怖的眼神打量着他。
他在判断,要不要相信白秋水的一面之词!
良久过后,他哼了一声:“你们端朝人尽会窝里斗,待我攻下了松州城,你便跟着我去草原上做官,用你们的话来讲,我们草原人只讲究有能者居之!”
没错,金冠大汗相信了白秋水。
端朝人的阴险狡诈与窝里斗,那是出了名的。
再说了,一个月都蜇伏下来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他大可观望观,再决定要不要攻城。
“但你是个端朝人,若是敢欺骗我……”
大汗伸出一只手,将另一条羊腿也撕了下来。
他的意思已经摆明,倘若白秋水敢用假话来欺骗自己,下场就跟这条烤羊腿是一样的,他会活撕了她。
“大汗说话算话?到时候我领着全家,去了草原,一切都要要倚仗着大汗喽。”
白秋水显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她的神色出奇的镇定,甚至还很有闲情逸致的说起了玩笑话。
“我们草原人言而有信,答应你的,那就是答应你的,绝不会反悔!”
金冠大汗像狼一般,用牙齿撕扯起了那一条扯下来的羊腿,语气很豪爽,眼神却是吓人。
小兵看得哆嗦了一下,在心中念起了佛号。
上次夜袭敌营,能全须全尾的逃出来,全靠了九天神佛保佑,这回,三清祖师西天佛祖也一定要保佑自己和白公子呀,他还要给他家大人养老送终呢!
白秋水与他约定,是在鸡鸣一遍。
金冠大汗看天色还早,拍手招进来几个还算漂亮的侍女,他手底下的几个将领也走进了帐篷里,犬戎人胡闹了一通,总算将时间混了过去。
白秋水不急不慢地收起自己的小碟子,道:“大汗,马上便是鸡鸣时分,且随我一块出营帐罢!”
她起身时,对着小兵使了一个眼色——带来的亲信,通通可以离开犬戎大营。
为了不引对方怀疑,白秋水此番,是装足了货物,带足了人手,而已经到了火候,这一帮人也该撤走!
小兵一点头,立刻从帐篷里离去,他一个小厮,无足轻重的角色儿,走了就走了,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金冠大汗,在侍女的搀扶下,醉醺醺的爬起来。
营帐外面已经备好了马匹,白秋水利利落落的翻身上马,大汗也是在侍女的搀扶下才上的马。
夜色的掩护之下,一小队犬戎人马,来到了护城河外,并且寻了个隐蔽之处躲藏起来,静静等待着鸡鸣。
很快,鸡鸣一遍,而城中,此时也有了动静。
先是城门被吊锁放了下来,黑压压的影子,从中驶出,定睛一看,是长长的一队人马,穿盔带甲,装备整齐,但人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这些松州城的守军,的确是得到了上司,也就是乌将军的调令,一个个的怨声载道。
“该死的,犬戎人都堵在城门外了!这么个节骨眼上居然让我们调走!是要白白把松州城送给那些蛮子吗!”
一个守军低声的骂道。
清晰的落到藏在这附近的白秋水,与大汗的耳朵里。
“也不知道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哎!关老爷们倒是逍遥自在了,可苦了城里的百姓!我们一撤走,那些犬戎蛮子不得像苍蝇遇见屎一样的打进城来!”
另一个守军也在骂人。
没错,演戏演全套,陆沉舟的空城计,知道的仅有那么几个人,守军们全都是不知情。
而乌将军也明确地下令,要把城中的一半守军调走,他本人就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至于守军们的抱怨声,乌将军只当自己听不见。
黑压压一长串,足有几千人的队伍,驶出了城门,顺着东而去。
白秋水这时候对大汗,轻声开了口:“尊贵的大汗,我把这样重要的消息带来了,等到了草原上,您一定要让我享受荣华富贵,也不枉我们叔侄为您卖命。”
大汗有些酒醉,可被夜风一吹,他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