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拍得噼啪作响,老大夫心中有愧,吓得是连针线都掉地上了——“沈娘子,这可怎么办!”
沈红棉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俩到底在里面磨蹭个什么!我相公如何了,怎么连个消息也不送出来!让我进去,我要看我相公!”
她的力道之大,连门板也跟着晃动。
沈白桥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沉声说道:“我先拖延一阵子,你手脚麻利着些,尽量把柳书生收拾出个囫囵样子来!”
老大夫应了,立刻弯腰去捡掉在地下的针线。
沈白桥清了清嗓子,隔着门安慰起沈红棉:“马上就要将病情弄清楚了,别在外面嚷嚷,要是耽误了,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担得起!”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让沈红棉愣了一下。
“那我相公还好吧?”
隔着一扇门,对方犹豫着问道。
沈白桥回了头,虽然大夫和仵作不分家,可老大夫认真论起来,是个外行,柳书生也称得上是血肉模糊了。
这个样子,实在称不上好……
胆子小点的看上一眼,恐怕得做半年的噩梦。
“柳书生,他……沈红棉,你也知道你家相公病得时日无多了,老大夫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沈白桥模棱两可的回应着她。
老大夫还在勾着脑袋忙活,她暂时还不能,将柳书生的死讯报出去。
外面的沈红棉,却是心头咯噔一声,什么叫做死马当活马医?
难不成,柳书生不行了!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再也压不住了。
沈红棉前所未有的心慌,她把门拍得更响,情绪也越发激动:“别给我扯那些有的,开门让,我进去!”
光靠沈白桥的言语,已然是压制不住,她非得看一眼自家相公才能安心。
门在震动,门上的插销也晃动。
沈白桥见事态有些无法控制,赶紧催促起老大夫来:“草草的缝上几针,连上就好,再把衣裳穿住,被子盖上,我应付不住了!”
老大夫原本,还想细致的给柳书生打理一番,可形势比人强,这种时候可就顾不上了,他迅速改了针脚,粗枝大叶的,准备将破口处缝上。
而外面的沈红棉,已经听不进去沈白桥的话了,她红着眼睛,对着刘氏和老沈秀才一招手:“爹娘和我一块用劲,咱们把门撞开!我倒要瞧瞧,他们在里面搞甚么鬼!”
刘氏当然是心疼这个女儿,也关心里面的那个女婿,闺女一发话,她立刻就准备动手。
老沈秀才虽然也细细条条的,像个老山羊,出不了多大的力气,但也打算听沈红棉的。
一家三口,开始撞门了。
沈白桥想搬动家具去挡门,可这样一来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越不让一家三口进来,他们就越要起疑!
思索片刻,沈白桥便也从药箱子里取出针线,扭头去帮老大夫打理柳书生。
长针穿过皮肉,把缝伤的线也带了过去,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老大夫诧异了一下:“沈娘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沾这个!”
“你当我想吗?都火烧眉毛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沈白桥也不看他,手上动作飞快,针脚粗大的连上了末端的破口。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栓掉在了地上。
沈红棉一家三口得以进入屋内,浓重的血腥味,以及还没有处理好的柳书生,一下子映入了眼帘。
“啊!”
沈红棉反应过来立刻尖叫。
“柳书生之前就病死了!这样做是为了更快的查出病因,老大夫也确认了,孟家那七八口的人,还有他都是死于疫病!”
沈白桥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半只手掌都染上红色,但人还算镇定,站起身来,简短的和沈红棉解释了一下。
对方却是无法接受,只知道尖叫了——明明在踏出这间屋子之前,丈夫还有气息,短短几个时辰过去,柳书生就跟她阴阳相隔,并且还被开膛破肚了。
刘氏也被这样的场面骇得不轻:“我女婿死了,那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白桥硬着头皮解释:“望闻问切那一套只能用在活人身上!”
老大夫也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也不敢谋害人命啊!刚进来坐定,柳书生就没了,虽然冒犯了,可病因好歹查清楚了。就是疫病,不信,你们可以过来看一看,肠胃都烂透了!”
老沈秀才说不出话来:“我我女婿死了……”
而沈红棉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她回过了神,一字一顿的说道:“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柳书生!”
沈白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胡说个什么!”
这是什么脑回路,明明话都已经说的很清楚。
沈红棉却依然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全部的责任通通推到了沈白桥和老大夫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