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家的日子,总的来说是要比寻常的庄户人家过得滋润一些,起码能吃得饱穿得暖,房子也不漏雨透风的冬暖夏凉。
若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堆的下人伺候着,那得去梦里找。
该干的活还得干,这刘氏在娘家一早上起来就和那些长工一道去伺候家中的牲口。
小刘地主的媳妇,回了娘家,家中的三餐与家务,便由沈红棉来打理。
而小刘地主一早上就出门,去田埂子上,看着长工和佃农们干活去了。
唯独这沈秀才是个清闲人,必竟谁也不指望一个秀才老爷干活。
你说这秀才老爷,瘦瘦小小的,浑身干巴的没二两肉。指望他去做力气活,也是说笑。
那让他去干点本分事,去镇上的私塾教个书,挣个三瓜两枣回来,秀才老爷却不乐意了——他好歹是个有功名的,对着一群毛头小娃娃,算怎么回事?
久而久之,刘氏和沈红棉两个女人自力更生的,谁也不指望他。
这沈秀才一早上起来,就背着两只手,在屋里转来转去——自打会试回来后,他就没和那些同窗们聚过。
整日,不是在家,就是在村里,连气都没处透。
沈秀才认为,他刻苦的读了许多日书,应该出去以文会友,好耍耍了。
可沈秀才把全身上下摸遍了,一个大子也没找出来——这出去耍,要作诗要喝酒要吃肉的,身上没带钱可不成。
沈秀才的两道眉毛扭到了一块,心说真是落魄了,自己堂堂的秀才老爷身上居然一个钱也没有。
可偏偏他又心痒难耐地想要出去以文会友。
这没钱可怎么办呢?
沈秀才想到了小刘地主,对了,小地主算起来是他的妻侄儿,可逢年过节的,这侄儿也不见得送年礼。
老刘地主还活着那会儿,可不是这样的,这回就给个机会,让他孝敬孝敬这个读书人长辈罢!
沈秀才掸了掸衣摆,又捋了捋头发,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去了账房。
刘家好歹是传了三代的地主之家,家中土地众多,半个宝河村都是他们家的,长工佃农帮工也有不少,豆腐坊的生意也一直在做。
几代刘地主们算不过来这么多的账,就请了个账房先生,坐在家中打算盘。
那老先生,给刘家三代人都打过工,头发和掉得精光了,老而不死,以七十岁的高龄,坐镇小刘地主家的账房!
沈秀才过去的时候,老账房正在吧嗒吧嗒的打着算盘,他身边还有一个识字的长工,在边上念着账目。
老账房终究是年纪大了,一个人心力有限,打算盘的手都在抖。
“这不是沈秀才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快坐快坐!”
老账房用浑浊的老眼看向沈秀才,拖着沙哑嗓子开了口,心说好端端的这沈秀才到帐房来干嘛?
而沈秀才神气活现的,迈步了走进来,他也不客气,坐在老账房对面,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不过,他没直说自己是来要钱的。
沈秀才先是比着手指头,对老账房论了辈分:“我媳妇是刘家的姑娘,这小刘地主是我侄儿,认真说起来,我也是刘家的女婿,半个刘家的人!”
老账房的脸上浮现出不解之色,难不成是自己老的已经糊涂了?都听不明白人话了。
这沈秀才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段,他想说个啥?
“秀才呀,你啥意思啊?”
老账房掏了掏耳朵,边上的长工也看着沈秀才。
大眼瞪小眼的,沈秀才终于说清了来意:“我的意思,我媳妇是刘家人,小刘地主是我侄子,我是刘家的女婿。那女婿来支几个钱,总应该是合情合理吧!”
前面那一段老账房没听清楚,可是支几个钱这几个字眼,他听得明明白白的的。
当下就摇了摇头——“我们账房有规矩,但凡进账出账,要动用到大钱,那都得是小刘地主亲自坐镇。”
前两代地主们都还好应付,可小刘地主的这碗饭可不好吃。
书面上的账目,小刘地主得亲自过目。
账房里的银子,小刘地主也得亲自过目。
总而言之,小刘地主不在,别提沈秀才在这里论了半天的辈分,套了半天的近乎,哪怕沈秀才拿把刀架在老账房放在脖子上,他也不敢把钱给他。
要是出了差错……他这一家老小都是靠着地主家吃饭,得罪了地主,全家都给撵出去,老账房上哪去哭去?
而沈秀才看着老账房直摇头,他气得下巴都歪了:“我说你个老东西!我,刘家的女婿,又不是拿你家的钱,你磨磨唧唧做什么?”
沈秀才两只手插了腰,气哼哼的。
然而老账房堪称是冥顽不灵了,他还是摇头:“不成,这可不成!小刘地主没发话,我哪敢支钱呀?”
沈秀才气的好悬没吐出血来。
他耐着性子,向老帐房,好言好语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