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个月前,有五名行商陆续现身于京城多家大型酒馆,据各家酒馆的掌柜与伙计说,这伙人乃是来京采买陶罐餐器的辽地行商,正是他们在酒馆就餐时故意散播谣言。”
蒋瓛恭声说道。
朱元璋问道:“可有抓住这些人?”
蒋瓛脸色微变,低声答道:“回陛下,臣数日前派人全城追踪,当夜便找到了那伙人的落脚点,可惜晚了一步,五人皆已被灭口。”
言至此处,他再次跪下拜道:“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朱元璋皱眉道:“就凭五名小小的行商,能让谣言半月间传得整个京城妇孺皆知,你信么?”
“陛下英明,这些行商应该是替死鬼。”蒋瓛接话道。
朱元璋怒道:“京城乃首善之地,敢在天子脚下杀人灭口,是在打咱的脸!”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朱棣,目露期待之色问道:“燕王,咱将此事交由你去查,若需人手可找蒋瓛要,三日后替咱揪出这幕后之人,能否做到?”
“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将幕后真凶缉拿归案!”
朱棣躬身领命道。
“回去罢,过几日咱会有旨意下发。若你与晋王之事无关,咱自会还你清白。”
朱元璋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朱棣离开。
待朱棣退下后,朱元璋问蒋瓛道:“晋王世子现至何处?”
“回陛下,晋王世子明日便可抵京。”
蒋瓛恭声道:“据密探禀告,祥瑞灵芝本是晋地一药农从山间偶然采得,并非从天而降至晋王宫中。”
“嗯,知道了。”
朱元璋何等人物,自然看的明白,所谓祥瑞不过是晋王世子进京的借口,蒋瓛的调查结果便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目光游离在暗黄色的地面上,思索片刻后,神色严肃的低声说道:“让密探查一查近半月以来晋王世子都接触过什么人。”
朱元璋认为燕王身世谣言出自蒙元人之手的可能性虽高,但晋藩未尝没有作案动机。
以他对晋王秉性的了解,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晋王还真能做出往朱棣身上泼脏水的事来,上次针对朱棣的检举信正是晋王所呈。
秦王朱樉不修道德,被手下的宫人阴谋毒死,虽然出人意料,却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对于此事,锦衣卫并没有调查出异常。
即便朱元璋疑心重,怀疑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藩王为了储君之位,会暗中派人毒害秦王朱樉,可一直潜伏在诸王身边的锦衣卫密探,的的确确没发现异样。
可以说,对于秦王朱樉之死,朱元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这时候出现的万民血书,却直指晋王,巧合得简直毫无破绽。
晋王刚不小心醉酒坠马把腿摔断了,随后便爆出所谓的“万民血书”举报其图谋不轨,若说此事没有人在幕后操纵,只怕朱元璋是不信的!
在朱元璋看来,显然是有人阴谋作祟,欲趁机扳倒晋王。
同样,有关朱棣的身世谣言,朱元璋认为此事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在蒋瓛准备应声领命之时,朱元璋忽然厉声道:“蒋瓛听令,在咱没有下旨册封新任储君之前,你务必派心腹之人替咱盯紧诸王,尤其是与朝中大臣常有往来的晋燕二藩,若有异动,立即禀告。”
“臣领命!”蒋瓛拜道。
目送蒋瓛离去后,朱元璋望着空荡荡的寝宫,脑海之中浮现了过去与朱标在这里讨论政事的一幕幕场景。
不过数息,他内心已被巨大的悲痛吞噬,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了眼眶。
察觉到失态后,朱元璋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暗下决定要尽快确立新任储君人选。
他非常清楚,历史上的夺嫡之争从来都伴随着血雨腥风。
如今距离朱标病逝已过去四个多月,建国还未满三十年的大明王朝急需要一位新的储君。
否则的话,人心难安,容易生变。
此外,因夺嫡之争而死的人将远不止那五名被灭口的行商!
“来人。”
朱元璋对门外喊道。
不多时,殿外当值的内侍疾步进来,跪下道:“奴婢拜见陛下。”
“去传太医院张逸仙过来。”朱元璋吩咐道。
“奴婢遵旨。”内侍恭声道。
另一方面,朱棣回到燕王行馆后,迅速召见道衍和尚商议对策。
“殿下奉命调查谣言幕后之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道衍和尚眼中带笑道:“澄清真相,便可证明殿下乃先皇后之嫡子,坊间传言不攻自破!”
朱棣受到身世传言的影响,近几日心境很差,遇到事情难以静心思虑。
他本来对调查谣言幕后黑手之事比较烦恼,因为他知道幕后布局的人就是晋王,但他不能直接告诉朱元璋真相,否则就暴露了他蓄养密探的秘密。
此时听了道衍和尚从另一个角度的解释之后,他忽然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豁然之感。
“老衲以为,陛下此举,或许另有深意,殿下不可不察。”
道衍和尚提醒道。
朱棣并非庸人,已有所悟,当即点头道:“大师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