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底,有太原府同知杨邦基携带万民血书逃至北平,书上写有三哥罪行。然儿臣认为此乃胡虏之诡计,目的是为了挑拨儿臣与三哥,离间晋燕二藩。”
朱棣低着头答道。
“那时,儿臣将杨邦基关入了牢房。上个月儿臣入京,却没有立刻将此事禀告于父皇,欺君罔上,实为儿臣之罪过。”
朱元璋看不出喜怒的沉默了一阵子,见朱棣又轻轻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开口道:“起来罢。”
朱棣起身后,也不敢坐下,就那么直腰低头立着,静待朱元璋的下文。
片刻后,朱元璋神色悲痛的叹息道:“世事难料啊!”
朱棣知道朱元璋有话要说,便保持沉默,以一副安静的倾听姿态站在原地。
“你三哥打小就十分聪慧,长大后美髯威仪,可谓是文武全才,又懂得顺从咱的心思,讨咱的欢心,与从小就不善言辞的你完全不同,这是咱偏心眼,喜欢老三的缘故。”
历史上,晋王朱棡病逝后,朱元璋赐谥号“恭”,可见其人并非一无是处。
此刻,朱元璋望着腰杆笔直的朱棣,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
“怪咱的偏心纵容,让老三养成了残暴妄为的习性,未就藩太原之前,便以无视法纪、恣意妄为而闻名,就藩后仗着手里的巨大权势,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车裂罪官,目空一切。”
残元鞑虏觊觎大明北陲,常牧马燕晋之地,朝廷的北边防务倚重于晋王、燕王二人,又因晋王比燕王年长,故与鞑虏之战,多悉命于他。
而且,朝中大将戎边者如颖国公傅友德、宋国公冯胜等人,虽然位显功高,但是亦节制于晋王之下。
不仅如此,凡出塞征战,筑城屯田,非大事晋王可以不奏报朝廷而自行决断。
说晋王权势滔天如土皇帝也不为过!
“今岁年节,咱勉励了你三哥几句,他便以为咱有意立他为储君,越发骄傲自满,乃至于归途中醉酒纵马狂奔而意外坠马断腿,实在是咎由自取。”
其实,朱元璋心里也明白,导致晋王朱棡近期越发狂妄骄纵的原因,最核心的只有两点。
其一是太子朱标、秦王朱樉去世后,按照长幼有序之理,当由聪颖威武的晋王朱棡继任储君之位。
其二是朱标长子朱雄英去世后,晋王世子随之成为了朱元璋诸孙之中最年长的,而他本人又深得朱元璋喜爱,自然会认为他最有资格继任太子之位。
“如今,你三哥的斑斑劣迹被人告发到咱这里,正是应证了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老话哩。”
朱元璋既气愤又懊悔的感叹道。
这一刻,他犹如领着儿子去衙门自首的老人,在向官差讲述自家儿子不堪回首的过往。
就在朱棣低头思量着朱元璋讲这番话有何用意的时候,后者突然厉声质问道:“你可知晓,是何人指点晋地百姓联名状告你三哥?”
朱棣略做思考,低头回答道:“儿臣不知。”
“呵呵。”
朱元璋冷嘲了一声,然后接着道:“咱告诉你,那人名叫李中岳,如今年逾八十,乃是太原府一名老书办,祖籍辽东,其儿媳郭氏有一亲侄名郭兴宗,此人正是你燕王府杂役头目。”
即便是闻战而喜的朱棣听了朱元璋这话,也当即变了脸色,好在其肤色黝黑,朱元璋无法从他那张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朱棣不得不跪下叩首道:“父皇明鉴,万民血书一事与儿臣无关!”
“为了查取你三哥意图不轨的证据,早在半个月前蒋瓛便已派人赶往北平,待杨邦基等人押来京城后,咱会亲自审问他们,查明你与此事究竟有无关系。”
朱元璋冷漠的看着朱棣说道:“你现在跟咱坦白还来得及。”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父皇为何不相信儿臣?莫非——”
朱棣好像意识到失言,遂立即打住,闭口不语。
朱元璋眉头一皱,不悦道:“说下去。”
朱棣连忙道:“儿臣不敢。”
“说。”朱元璋微怒道。
朱棣只好直言道:“父皇既然对儿臣委以重任,让儿臣镇守北平,抵御鞑虏,可偏偏又怀疑儿臣居心叵测,对儿臣多有戒备,莫非儿臣生母真的是蒙元公主?”
朱元璋明知故问道:“此话怎讲?”
朱棣偷看了一眼朱元璋,见其神色平静,遂解释道:“父皇昏倒的那日,京城便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传言,说儿臣生母是蒙元公主,父皇当初让儿臣镇守北平是为了让有蒙元血统的儿臣去杀蒙元人。”
“哼!”
朱元璋冷声道:“此等子虚乌有之事你也相信?真是可笑!”
“你出生时,蒙元朝廷还在,咱不过才割据一方,怎可能娶一公主为妻?还有说你生母是朝鲜国奴婢,更加可笑!”
“此等漏洞百出的传言出现的太过巧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谣言。实话告诉你,咱昨日已派人着手调查此事,不日便能查出谣言来源。”
朱棣立即接话道:“父皇说传言为假,难道儿臣身世另有隐情?”
朱元璋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盯着朱棣说道:“皇后给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