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夜就渐渐变长了。
码头仓库区——一个青年医生平日里闲逛时并不会来的地方,或者说……
这里一直是个他想来,却无权进入的区域。
“还没睡醒吗,医生?”走在青年身侧的中年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吐出了一团不知是哈气还是烟|雾的乳白色雾气:“今天对不住了,把你这么早喊过来。”说罢,他将自己手中打开的烟盒递到了对方面前。
“土屋阁下客气了,”原本精神恹恹的青年脸上挂上了几分冷淡疏离的笑意,他轻轻挥手婉拒了中年男人的“好意”,然后接着道,“在下本来就是靠着随时随地听人差遣过活的,既然吃的是这口饭,该受的……自然也不会再去多埋怨什么了。”
闻言,身为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瞥了眼青年医生眼下的那两片乌青,推测对方许是因缺了觉,才会讲出这般阴阳怪气的话来。于是他闷声哼笑了几下后,摇头道:“这活法……还真是辛苦呢,医生。”
森鸥外驻足,扭头看向土屋仁次郎:“哎……您总是这样说在下……那您倒也告诉在下——究竟何种活法,才能称为‘不辛苦’呢?”
中年男人仰头吐出了一团烟|雾,提议道:“找点能让身心沉浸其中的乐子罢,医生——随便什么都行,人活得太正经明白……到头来活受罪的还是自己。”
这时,港口湿冷的海风卷着了一丝难以描述的腥味,直扑披着夜幕匆匆赶来的二人。森鸥外蹙起眉头朝着海风吹来的方向眯眼望去,结果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首领……”青年望着前方立着的那两排人,认出了其中几人的身份,他有些诧异地向身旁的干部大人询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土屋阁下,首领和‘黑蜥蜴’怎么——”
青年收了声,因为他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白发老者朝他抬起左手招了一下。
土屋仁次郎也沉声催促青年道:“去罢,医生——到首领那儿去。”
“是……”森鸥外面对许久未见的老者,心中竟生出了几分忐忑。这让他并未察觉自己在走向对方的过程中,走路的姿态在旁人眼中看来似乎更像是有些摇晃虚浮。
这文弱无力的医生到底还是怕了啊……在场众人看着青年的状态,无一不这样想到。
“你来了,森医生。”先开口的是已经在此处等待青年有些时候的老首领。
行至老者面前的青年颔首俯身道:“首领。”他余光瞥见了对方黑色大衣上沾着的那层水汽,继而将上半身俯得更低了一些:“是属下来迟了,还请首领责罚。”
老者睨了一眼只在衬衫外套了一件如廉价桌布般糙薄白大褂的青年医生,又抬眼看了看立在对方身后不远处向他行礼的土屋仁次郎,本着对自家干部行事作风的了解,他猜测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医生,定是被土屋仁次郎这个脾气火爆的家伙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给硬拖出来的。
老首领向来欣赏土屋仁次郎对港口Mafia的忠心,因而不会因这种小事而斥责对方,但他也同样喜欢森鸥外的顺从与识时务,所以他并未对青年发难,只随口说了句:“行了,你来的也不算太晚。”
闻言,青年稍稍安心了一些,紧接着却又因老者下面的话而再次紧张了起来。
老首领抬起下巴努了努嘴,示意青年朝地上看:“森医生,去看看那人——你可认识?”
森鸥外转头看向老者所指的方向,发现地上跪伏着一个浑身血污,身形却不失魁梧的男人,站在对方附近的一名黑蜥蜴成员,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头发,强使对方将头抬起,好让森看清男人的相貌。
“唔……”破破烂烂的男人,嗓子里好像卡着一口痰,却也在看到白褂青年后,立刻认出了对方:“森……医生?”
森鸥外收回了目光,如实回答老首领的问题:“此人是高濑会的‘原’少主——泽井亮介,一个多月前,正是他策划了那场导致高濑会头目重伤的暗杀行动。”
“呵,原来你还知道他是高濑会的叛徒啊……”白发老者将右手伸向站在他身旁的黑蜥蜴百人长的面前,从对方那里接过了一把手|枪,然后接着对青年医生说道:“森医生啊,你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给老夫惹了个大麻烦呢。”
“医生,你说——这‘麻烦’该如何解决呢?”说罢,老者便将手中的木仓丢给了看起来与之毫无相适性的白褂医生,不容对方拒绝地吩咐道:“不如就当你从未救过他罢,嗯?”
枪么……还真是有段日子没碰过了。森鸥外双手托着老首领丢给他的木仓,感受到木仓柄上还有一丝对方手握过后残留下来的温度。
他抬眸看向了地上那个目光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有些涣散的男人,听到对方哀求般地叫了他两声“森医生”,于是他便缓步走向了泽井亮介,蹲在了对方的面前,与其平视道:“亮介先生,我会让您尽快解脱的。”
闻言,跪地的男人面目骤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他一面嘶吼着要杀了青年医生的狠毒话语,一面奋力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黑蜥蜴成员对自己的压制。
见状,白褂青年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