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萧鱼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舒芳阁时,把正在喂兔子的刑律俭吓了一跳,手里的胡萝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节,窝在膝头的兔子抖了抖耳朵,追着胡萝卜从他腿上跳下。
“听闻昨晚金百合的院子里叫了大夫。”收敛好表情,刑律俭推动轮椅进了书房。萧鱼讪讪看了眼一旁的兔子,抬腿跟了进去。
“昨夜里小豆子说金百合中毒,叫我过去看看,结果这位金婆婆顺手在我脸上下了点料。”萧鱼沉着脸,因着肿起的半张脸,她连朝食都没办法用,只能喝了一点米粥果腹,“我来跟你讨点药,总不能顶着这张脸出去招摇过市。”
白茉莉还没找到,赃款并未追回,她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更何况……
她微微敛眉看着刑律俭,直觉告诉她,白茉莉的失踪还只是一个开始,江城这摊浑水怕不是那么好蹚的。
刑律俭微微撩了下眼皮,食指在轮椅扶手上抠了抠,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暗格从扶手旁边弹了出来,里面琳琅满目地装了不少瓷瓶。他从里面挑出一只鸦青色的小瓷瓶丢给萧鱼:“司密处的解毒丸虽不能解百毒,但至少能支撑到金百合给你解毒。”
萧鱼毫不犹豫地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丢进嘴里,黄莲的苦味在口中弥漫的瞬间,一只修长的手伸到面前,指尖捻着一颗腌制的酸梅。
萧鱼抬头,对上刑律俭晦暗不明的眼神:“多谢。”
刑律俭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不必道谢,你即是为司密处办事,我自然会保你性命。”
等了一会儿,萧鱼感觉到腹部一阵发热,知道是药效上来了,最起码她不会突然七孔流血而死了。她朝刑律俭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桃花粉的杭绸遮住脸面,准备退出书房。
日光正好,白兔子趴伏在门口,白绒绒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着,仿佛一团阳春白雪,让人忍不住侧目。身后传来轮椅撵过青石板发出的吱嘎声,萧鱼搭在门上的手一顿,回头看他。刑律俭抄手拎起兔子放在膝上,示意她开门。
萧鱼惴惴,推开门,迎面正好看见急匆匆走来的宴升:“刑律俭,萧鱼不……”见字还没出口,便见萧鱼站在眼前,脸上那块杭绸格外突兀。他微微一怔,看向刑律俭。
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萧鱼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宴升的衣襟。
宴升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想到昨日在飞鸿楼被一群莺莺燕燕围追堵截的窘迫,恨不能将头钻地缝里去。
靖远山庄的宴三爷什么时候受过那般奇耻大辱?简直无颜面见祖先。
“三爷今日可还要与我一同?”萧鱼果然还是问出口了,宴升脸色一沉,目光狠狠地看向刑律俭。
刑律俭仿佛没接收到他的怨念,挪动轮椅来到墙边的蔷薇丛前,拿起花架上的花剪,将多余的枝丫全部剪掉:“稍后我要去侯府旧宅里取些书信,萧院长不会嫌我一个跛子吧!”
意思就是今天换你跟着我了呗!
萧鱼藏在杭绸面巾下的嘴角一跨:“无妨,我陪公子走一趟。”
永安候府的老宅建在永安坊,比邻的还有安国公府、骑侍郎的府邸,迁都后,这些老宅里多半都没什么人了,只留了下人驻守打理。
从养济院到永安府路程不远,宴升不在身边的时候,刑律俭很少坐马车,也不允别人碰他的轮椅。
萧鱼慢悠悠跟在他身后穿街过巷,时不时打听打听菜价,才一天的时间,江城的蔬菜涨了半文,海鲜倒是便宜了两文。养济院的伙食都是大厨房掌管,唯有舒芳阁和西郡王的院子有自己的小厨房,平日里的吃食都是自给自足。自从白茉莉卷款私逃后,大厨房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她一连吃了两天菜叶,感觉整个人都是绿的。
萧鱼瞧了眼快被前面人潮淹没的刑律俭,掏出剪好的银角子递给鱼老板:“称两条大点的。”
鱼老板接过银角子,从木桶里捞出两条最欢实的用草绳拴好:“您拿好了!”
萧鱼接过鱼,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街角,问鱼老板:“老板您这是什么时候收摊呀!”
鱼摊没什么生意,老板见她有些外地口音,忙笑道:“哪有什么时候呀,鱼卖完了就收摊。我这都是新鲜的海鱼,经不住放,隔了夜就不新鲜了。”
萧鱼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鱼:“哦,我听说前几天晚上这边还闹了些事儿,说是有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这边争执起来,后来还闹到了官府。”
鱼老板一乐:“这事儿你也知道呀,可不是嘛,那个男的打媳妇,被个女人个撞见了,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拽两口子去衙门对峙,闹得呦,快把半条街都堵了。”
萧鱼侧头看了眼刑律俭的方向,已经连人带轮椅都不见踪影了。
“是呀,这两口子您都认识么?应该是附近的吧!”萧鱼漫不经心地问,鱼老板一乐,“不是,不认识,那几个人都有点外地口音,不像是当地人。”
“我听说,好像后来闹到衙门口的时候,那个原本路见不平的女的还不见了。”
鱼老板重重点了点头:“可不是么,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