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云静静地听眠柳说,心里头却是莫名觉得,她娘不会再来接她了。
生是教坊的人,死是教坊的鬼。
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
翌日,两人一大早就被揪了起来。
头一件事儿,就是被杨三娘按在浴桶中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
头发还没干,就被带去量体裁衣。
期间宿云见到了不少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但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和眠柳,似乎是特殊的。
直到后来很多年,宿云才想明白,当时为什么她和眠柳的待遇不同。
因为从那个时候起,她格外出众的相貌就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
不同于宿云的沉静,接受任何安排,眠柳显得跳腾的多。
她一会儿跟杨三娘说水太热了,一会儿又说叫多放点皂角,总之,叽叽喳喳吵得人脑瓜子疼。
直到被杨三娘按着抽了一巴掌,这才老实了。
她眼里含着泪花,大喊:“我娘是春姐的手帕交!”
杨三娘的一张脸极为艳丽出挑
,但是眼底总是盛着淡淡的冷意,叫人看了发憷。
有了眠柳的衬托,宿云的安静乖巧倒是颇为讨杨三娘的喜欢似的。
两个人被单独交给了杨三娘教导,跟别的丫头不在一块儿,宿云总是比眠柳走的早些,然后按照她的嘱咐把饭给她留好,免得被别的丫头抢走。
从读书认字开始学起,琴棋书画,烹茶煮汤,走路说话,样样都学。
宿云的小脑袋瓜子里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
不过,虽然眠柳跳腾呱噪的厉害,但是在杨三娘教的这些东西上,悟性却比宿云高出几倍不止。
常常都是宿云还在揣摩杨三娘那一步怎么走,这个指法怎么弹的时候,眠柳看一遍,就能完整的复刻出来了。
从年初,到年底。
宿云跟眠柳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愿意多说几句话了,但是眠柳的娘亲还是没来接她。
眠柳最爱跟春姐撒娇,因着她学的好天资高,春姐也由着她。
可总有被问烦的一天。
“你娘不来了!她去过好日子了!你明白了吗?”
那天大雪,眠柳哭的满脸都是霜花,披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宿云慌忙给她倒热茶热水,催着她换了衣裳。
“宿云姐姐……”眠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娘,我娘骗我。”
宿云凝视着眠柳,心里第无数次叹息。
她早就察觉了,只是不忍戳穿罢了。
“我们进了教坊,父母都是拿了银子的。恐怕,除非被人买走,此生都不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