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李筠桑立马行礼道:“娘娘照顾稚子辛苦了。”
她迟疑片刻,又有些艰涩的开口:“不知道郡主如今……”
“我知道你想见那个孩子。”裴皇后语气堪称温和,听不出半分别的意味在里头,若不是知晓她的身份,李筠桑几乎要以为她是真的想带好苒澄了。
裴皇后看李筠桑低着头,但是肩膀明显紧绷,是紧张了,面上划过一点淡淡的笑容,意味不明:“原本,我是不该让你见那孩子的,但是想想那毕竟是你亲姐所出,你甚至没有抱过一次,便想着今日让你来看看,也算是你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说着,裴皇后却是没有立刻让人将孩子抱出来,而是轻声道:“陛下给苒澄择了封号,长乐。按理说,公主也是满月之时方能赐名,周岁之后才能得封号,足见陛下对苒澄的怜爱。谢侯夫人,大可放心啊。”
她话语之中的意味深长十分明显,李筠桑听着缓缓闭了闭眼。
长乐,有了这个封号,皇帝的仁善之名算是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
这算什么?
李筠昌求长乐平安求了一辈子也没得到,她的女儿得一个封号,难
道就能弥补了吗?
浓浓的愤懑自心头而起,李筠桑恨不得质问裴皇后,但她生生的忍着,许久方道:“陛下仁心可感天地。”
裴皇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起身扶住了宫人的手,淡淡道:“起来吧谢侯夫人,随我去见郡主。”
立时有宫人上前扶起了李筠桑,搀扶着她随裴皇后入了内殿。
裴皇后,竟将苒澄放到自己的寝殿之中亲自抚养?
李筠桑心中思索着,越发看不懂这个皇后想做什么了。
刚跨入内殿,李筠桑就听到了婴儿低低的咿呀声,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期许。
那是李筠昌的亲生女儿,是一出生便有了悲苦人生的可怜孩子。
她的一生,随着她哥哥的“死去”,已然开始发生了变化。
裴皇后来到了木质的婴儿床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温和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孩,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半晌后她冲着李筠桑招了招手:“来,你瞧瞧。”
李筠桑的手心都是汗,她咽了口唾沫,缓步上前,看向了那摇篮里的孩子。
小小的,软软的,眼睛似乎都睁不开,眉心一点红十分显眼。
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外祖家没有一个人像她一般眉心朱砂,这个孩子看起来,就像是——
李筠桑想起了前段日子的流言。
不祥。
她心头微痛,看着小小的苒澄,险些落下泪来。
“这孩子每日傍晚便会大哭不止,总需要数十个人来哄,可怜的紧。我膝下唯有太子,这些年能养育的女孩儿也唯有安平而已,这个孩子算是能抚慰我镇日里的寂寞。”
裴皇后用食指轻轻的抚弄孩子的面颊,露出了有些恍惚的笑容。
看着裴皇后,李筠桑的心中复杂极了。
早在路上想好的说辞此时竟是一句都说不口来。
李筠桑咬了咬牙,许久之后才躬身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天下人之母,要操心烦忧的事情那么多,还要照看苒澄郡主,想来,也是力不从心。不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裴皇后忽的轻叹一声,看向了李筠桑,“先前谢侯已经在陛下面前求过了,陛下也问过我的意思。谢侯夫人,若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恐怕早都将其放去了皇子所,那里才是这个孩子该去的地方。不是李家,更不是谢家。”
皇子
所乃是生母身份卑微的,没有人抚养的,以及皇家宗室里年幼失怙的皇子公主所住的地方。
如今那里除了几个宗室子,皇宫里正统出身的孩子一个都没有。
的确算得上是苒澄的“归宿”。
可是李筠桑怎么舍得。
她跪了下来,微微垂着头,语气恳切,带着一丝颤抖:“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妾身姐姐去世前,要妾身一定照顾好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一个孩子无端夭折,妾身实在不想再让苒澄郡主身边无亲人相伴……陛下和娘娘疼爱苒澄,故而将其留在身边,多加封诰,但也请娘娘和陛下念及,念及姐姐死的悲惨,将孩子交给妾身,带在身边……”
裴皇后默然的看着李筠桑许久,才低低的道:“你执意如此吗?”
“并非妾身要忤逆您。只是苒澄年岁尚小,哪怕是让妾身抚养她到金钗之年,再送回宫中,也算是全了姐姐的一番念想。”
李筠桑的话语之中甚至带上了哭腔,以最卑微的姿态请求着裴皇后。
裴皇后默默地看着李筠桑,半晌才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了。
李筠桑跪在原地,从头冷到了脚。
这算是,
拒绝,还是峰回路转?
不知道跪了多久,李筠桑膝盖上的痛感甚至都麻木了,崔余容才上前轻轻的扶起了她。
“谢侯夫人,陛下召见。”
崔余容在她耳旁低低的说着,语气漠然。
李筠桑费力的站起身来,眼中的期盼希冀丝毫不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