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色此时更白了几分,但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周子舒道,“你怎么对我,我都甘愿!是我应受的!但是娘亲……我娘亲她何其无辜!?”
周子舒看着温客行,一丝浅浅的失望之色从眼底滑过,他略带自嘲地笑了,道:“原来你竟然会觉得,我会对你母亲下手。”
这话让情绪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状态下的温客行瞬时“清醒”了,他看着周子舒的眼神中刚才满满的愤怒渐渐退潮,慢慢地,那种害怕失去周子舒,害怕周子舒彻底与他切断关系、抛弃他的惶恐再次从心头涌起,些许无措从眼底浮现。
看着这样像胆怯的小动物一样的温客行,周子舒的表情很漠然,不见喜怒。
然而心底里,却又一丝近乎绝望的情绪滑过。
原来不管你伤我多深,我依旧会对这样的你心软。
原来不管你怎么误解我,我都……都依旧不忍心伤害你。
这一生一世,乃至过去的那一生一世,遇到你啊,遇到你温客行,是我周子舒注定过不去的劫数!
“你母亲是在到南疆以后清醒的。”心中绝望翻腾,但是面上的周子舒维持了他的冷漠,淡淡地把谷妙妙是如何清醒的过程细细告知了温客行。
当赵敬现身鬼谷,意欲与温客行结盟之时,温客行与周子舒便同时开始了他们的布置。
彼时,秦九霄带着谷妙妙、阿湘与张成岭,还有周子舒写给七爷的亲笔信,一起到南疆找到了大巫。
温客行医术精妙,却这么多年都没能医好谷妙妙的疯病,但是南疆蛊术与中原的医术是截然不同的体系,大巫尝试了用南疆的药方医治谷妙妙,竟然让谷妙妙短暂获得了清醒。
疯了这么多年,一朝清醒,谷妙妙再也不愿意重新陷入疯癫的状态了,但若要维系她的清醒,只能下重药,甚至用上一些会伤身的蛊毒。
“你应该了解你娘亲的身体状况。”周子舒对温客行道。
温客行当然是了解的。
失去乾元的坤泽的身体损耗本就极大,除非像赵敬那般,狠到在自己的乾元死前先下手挖了香腺。
然而挖了香腺的坤泽,身体也会出很大的问题。
老实讲,若非温客行医术了得,这么多年小心照护、辛勤调药,谷妙妙只怕早就……
“大巫原本不愿下重药的,但是你娘亲威胁说,如果大巫为了保全她的性命而放任她继续发疯,她便立时自绝,宁愿把这条命舍了去,也不愿意继续发疯。”
周子舒说着,温客行听着。
说到此处,温客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大巫没有办法,写信来询问于我。”周子舒抬眼,看向温客行道,“我回信给大巫,一个人想如何活着,有且只有他自己有权力决定,除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为他好的名义,越俎代庖,替他决定该如何活下去。”
说这话时,周子舒平静漠然地看着温客行。
温客行睁开眼睛,看着这样看着他的周子舒,心头一跳,双手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身前的被子。
他其实知道周子舒为什么恨他,知道周子舒为什么气他。
他知道自己不配自称周子舒的知己。
说到底,是他过分懦弱自私。
他失去过太多人,亲人、朋友。
他实在太害怕再次失去唯一拥有的光——周子舒。
所以在擅自做了决定,以替对方好的名义,做了看似“无私”的自我牺牲。
周子舒没有错过温客行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他当然知道温客行听懂自己说的话了。
微微垂眸,掩盖了眼中的情绪,周子舒的声音平静漠然依旧,接着道:“最后大巫决定尊重你娘亲的选择,让她保持清醒,直到最后。”
谷妙妙清醒以后,对自己身处的环境有所了解。
这多么年了,她虽然疯癫,但对疯癫时的记忆并没有全然遗忘,自然也察觉出中原武林只怕会有一场巨变发生,温客行送她俩开鬼谷前去南疆,只怕便是因为他想亲身参与这场巨变。
“你母亲决定离开南疆,成岭与阿湘都劝不住她,她来找我,问我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我便告知于他,我要安排一场假死的大戏。”周子舒道。
虽然在外人眼中,现在的皇帝,他的表哥是一个明君。
但人骨子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晋王多疑,他的表哥多疑,当今圣上多疑。
这点没有变化。
温客行安排的女鬼琼萧协助他毒死先帝,篡位登基,他迟早都会忍不住想要灭温客行的口的。
而温客行与周子舒的关系十分亲密,当今圣上亦是知晓。
“天窗是他潜龙之时的暗中力量,我知道的太多了……”
也许他的表哥会想要留着他这个表弟,但一定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剪出他的羽翼,将他彻底控制在掌中。
这段时间以来,周子舒已经慢慢察觉到他这位好表哥这方面的意图了。
他当然不会让四季山庄再次重复曾经的悲惨命运。
所以便开始以整个江湖为布景,开始布置一场假死遁逃的大戏,顺便结果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毒蝎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