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了,他们到了屋顶。
就是他一年前差点掉下来的那个屋顶,就是他和魔鬼站在一起做交易的那个屋顶。
这是一个完整的时刻,他不知道它是否必须在这里,如果他必须在这里,那么它的感觉就是对的。
艾迪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这感觉也是对的。
一股对抗上升风暴的接地力量。
还有一点时间,手表上的指针离午夜还有一点距离,他能在脑子里听到比娅的声音。
只有你会因为早到而死。
亨利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希望能多跟比娅和罗比说几句,但事实很简单,他不信任自己。
他向他们告别了,虽然他们要等他走了才会知道,他为此感到遗憾,为他们感到遗憾,为他可能造成的痛苦感到遗憾。
他很高兴他们拥有彼此。
艾迪的手握得更紧了。
时间快到了,他想知道失去一个灵魂会是什么感觉。
如果会像心脏病发作一样,突然而猛烈,或者像入睡一样容易。
死亡有很多种形式。
也许这也是如此。
暗夜之神会不会出现,把手伸进他的胸膛,像魔术一样把他的灵魂从肋骨间拉出来?
还是会有某种力量迫使他完成他所开始的事情?
走到屋顶的边缘,然后走开?
他会不会在下面的街道上被发现,就像他跳下去了一样?
还是他们会在这里找到他,在屋顶上?
他不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
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还没准备好。
去年,当那个陌生人伸出手来时,他还没准备好。
他当时没准备好,现在也没准备好,他开始怀疑没有人会准备好,当那一刻到来时不会,当夜神伸手要夺取它的战利品时不会。
音乐从邻居开着的窗户里传来,细细的,细细的,亨利把他的思绪从死亡和屋顶的边缘拉了回来,回到了那个握着她的手的女孩,那个让他一起跳舞的女孩。
他把她拉近,她闻到了夏天的味道,她闻到了时间的味道,她闻到了家的味道。
“我在这里,”她说。
艾迪答应陪他到最后。
最后。最后。最后……
它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就像时钟的滴答声,但那不是时间,他还有时间,尽管它消失得如此之快。
在成长过程中,他们告诉你,你在一个时期只能是一个人——
愤怒、孤独、满足——
但他从未发现这是真的。
他身兼数职。
他迷失了,害怕了,感激了,他难过了,高兴了,害怕了。
但他并不孤单。
又开始下雨了,空气中弥漫着城市里暴风雨的金属气味,亨利不在乎,他认为对称是有道理的。他们在屋顶上慢慢地转了一圈。
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这让他的腿沉重,让他的头脑迟钝,让时间在他周围加速,他希望音乐更响亮,希望天空更明亮,希望他能再多一点时间。
没有人愿意死。
即使他们认为自己想这么做。
没有人准备好了。
他还没有准备好。
但现在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
艾迪在说些什么,但那块表已经停止了移动,现在它在他身上失重了,是时候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在下滑,可以感觉到他的思想执念在变软,夜晚变得沉重,陌生人随时都会走出黑暗。
艾迪安慰他鼓励他,她说什么,他不想听,他害怕这是一个再见,他只是想抓住这一刻,最后,仍然将它变成一个电影的定格,让那一刻是最后的结局,没有黑暗,不是没有,只是一个永久的时刻。
琥珀里的记忆,玻璃里的记忆,时间里的记忆。
但她还在讲话。
“你答应过你会听,”她说,“你答应过你会把它写下来。”
他不理解。
日记在架子上。
他写了她的故事——
每一次相遇每一个细节。
“是的,”他说。
“我做的。”
但是艾迪摇着头。
“亨利,”她说。
“我还没告诉你结局呢。”
……
2014年9月1日(三晚结束)
有些决定是一下子做出的。
而其他的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积累起来的。
一个女孩在多年的梦想之后,与黑暗做了一笔交易。
一个女孩在一瞬间爱上了一个男孩,并决心放他自由。
艾迪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也许从卢克走进他们生活的那晚起她就知道了。
也许她从他写下她名字的那晚起就知道了。
或者,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知道:我记得你。
她也不确定。
没关系。
重要的是,在最后的三个晚上,艾迪从床上滑了下来。
亨利在睡梦中翻了个身,醒来后能听见她沿着走廊走,但却听不到她穿鞋或溜进黑暗中的沙沙声。